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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页

 

  「别说了!」她紧紧将他搂住,想搂住这看来是如此伤心的背影,想搂住他一直藏着不说出口的心痛。

  「妳不是很想知道往事?」他转过身,捧起她窝在怀中不肯抬起的小脸。

  凤舞凝望着他,对他点了点头,又忙不迭地摇首。

  现在的她,不想知道此刻他们两人之外的一切往事,她不愿去想象,他有多么缅怀当年他是如何与她相爱,她更不愿去想象,当年,他是带着何种心情将她埋葬。

  他的指尖轻抚过她的额际,「来到这里后,有没有记起些什么?」

  有,但她不想说.在她所看见的那些光景里,她不知那是不是她残存的回忆,在那一片片流逝得太快的光景中,有繁华绮丽的宫楼殿宇,有月光下相拥的恋景,有他,也有她,还有他们两人在烛火下相依相偎的景况,可是那一幅幅看来像是快乐的画面,却让她忍不住觉得鼻酸,尤其在后来流光片影里的那座墓碑出现后,她更是闭上眼不忍去看。

  她央求地摇着他的手臂,「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郁垒低首瞧了她逃避的模样一会,「好,咱们再到另一个地方。」

  这一回,没有门扇可提供信道,于是郁垒让她骑坐在伴月的身上,在枯树上伸指轻点,为他们开了一道门,进去后,数之不尽的种种风景,在他们面前摊展了开来。

  在这条往西的路上,他们走过呜咽山、叹息河、汲泪坡,走过奈何峰的此峰与彼峰,愈是往西,景色也就愈改观,原本漫天的风雪褪去了,替换上的,是一眼无法望尽的黄沙大漠。

  他们两人谁都没有开口,一路上,唯有风沙寂寥为伴,滚滚黄沙在眼前的风势中一再翻腾着。再走了一阵,雪尽浓云散去,月儿破云而出,月色皎好清映如水,在明媚的月光下,她在大漠中发现了条在月下闪闪发光的大河,此河河面虽广,但河水甚少,河底玉石般洁白的大石因此暴露了出来。

  一路上载着她逐云跨岭,疾速奔驰的伴月脚步停了下来,缓缓停在大河河畔。

  「这是……」在郁垒将她扶下时,她不解地指着眼前正在浅浅吟唱着清亮川歌的河川。

  「记川。」他拂去她面上的风沙,转首看向月下如镜的河水,「同时,它也是忘川。」

  凤舞呆立在原地,所有细细在心中勾纺的那些疑惑,此刻如同一匹已织好的绸,摊放在她的眼前,让她看清了她之前一直藏放在心底,怎么也理不清的问题.「你……分明能很快地带我来这,但你却不这么做,反而拉着我四处游走?」原本就知他有神法的她,不懂他为何要带着她一个城镇走过一个城镇,而在今晚见识过他的神法后,她不得不怀疑他先前那么做的原因。

  「因为……」他侧过首,光影阴暗了他半片面庞。「我不想太快来到这里.」

  「为什么?」

  炯炯的双目直视着她,「会刻意拖那么久,是因我想知道,就算没有前世的记忆,妳会不会再次爱上我。」

  没来由的怒火,在凤舞的眼中幽然焚起。

  他,在试她?

  他在试生前死后的她对他的爱够不够坚贞,他在试就算她没了那些回忆,现今的她是否还能如昔地爱上他?

  但他怎可以对她抱着怀疑的心态?这些日子来,她的一言一行,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她又不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若不是因为是他,她又怎会与他走在一道、住在一檐、共有更多亲昵的举措?他也未免对他自己以及对她太没信心了。

  她忿忿地问:「找到你想知道的答案了吗?」

  「找是找到了,但,我不能确定。」目前的他,实在是无法确定她究竟是爱上他所说的一切,纯粹因他是她生前的恋人而接受他,抑或是因为他是她在人间唯一能仰赖的人,故而不对他设防。

  他只是个神,不似凡人能斤斤计较地将每件事物都分得清清楚楚,他这初对人类敞开胸怀放手去爱的神,分不清依赖和爱情之间的界限在哪,更因此而感到害怕。他怕,他只是她目前能仰赖依附的浮木,是她认为可携手为伴的对象,而不是他想望中那浓情交织的爱侣,他更害怕的是,当她找到了记川,并将它喝下时,她又将如何面对他。

  因此他一直拖,也一直找。拖延他俩的时间,好看它能否织就出一段不下于旧恋的新恋情。在这段时间内,他不断找着的是,探测她的心是否还似千年前一样,安静地栖身在他的身边。

  见她闷不吭声,郁垒指着身后发出诱人波光的河面。

  「如何,要喝吗?」

  到底该不该喝?这问题她在见着那棵银杏树后,她早有了答案。

  凤舞踩着小小的步伐走向他,每往前一步,他便益发紧张一分,直至她再也受不了他脸上那既忧心又伤心的神情,她索性快步冲向他,一把勾下他的颈子,给他一记让他吃惊的响吻。

  缠着他不放的红唇轻咬着他的下唇,在他吃痛地想往后撤时,她更奋力攀住他颀长的身子,拉低他用力吻上他的眼眉,用力吻去他的不安,和他的怀疑。

  「怎么了?」终于被放开而能喘息片刻的郁垒,无法了解地看着她兀自闷愤的小脸。

  「我不喝了!」她扑进他的怀里把他拥得死紧.「不喝了!」

  他的惊讶远比她想象中的大,「为什么?」

  「如果我的过去让你那么伤心,那我就不要想起它,我不要你伤心。」她闷闷地在他胸前说着,「为了你,我可以当个没有过去的女人,为了你,我可以一无所有的重新开始,你比那些我不知道的过去更重要!」

  被她拥着的郁垒,听了她的话后,感觉她像大漠里的风沙,正用情意缓缓地侵蚀着他,一点一滴将他掩覆在这片她所造成的流沙里.喉际的哽咽,令他出声有些困难,「妳担心的是我?」

  「我只有你啊,不担心你,担心谁?」她在他胸前捶了一拳,怪他的不解风情。「你就一定要我把它说出来才算数是不?」

  「只有我?」喜悦充满脑际的郁垒,不太确定地问。

  还问?再捶他一记。

  他切切地捧起她的脸庞,与她眼眉相对,「真的?」

  不打算让他继续质疑下去的凤舞,以最直接的行动来证明她的心意,而行动的方式就是……猛力拉下他的头,把他吻得天旋地转……喔,这招还是自他身上学来的。

  但这记由她主控的长吻,很快就走了样,被他绵密的柔情取代后,它变得轻拈慢挑,在这之中,所存着的不是情欲或是其它,而是她的一片真心。

  被他拖着而始终无法抽身离开这记吻的凤舞,在他总算是稍稍餍足后,气喘吁吁地瞪着他。

  「这样……够不够证明?」要是他还要再来一回的话,姑娘她可不行了。

  「够了。」郁垒俯下身将她搂紧,不让她看见他眼底浮动的泪光。「很够了……」

  ☆ ☆ ☆傲然独立的寒梅,展瓣绽放的那一瞬间,隆冬深沉的步伐,在天地间乍响了起来,仔细侧耳聆听,一层又一层埋覆林木树梢间的飞雪,因积雪过多,在林间的某处重重落下。

  手中拎着数枝方采来的红梅,郁垒印在雪地上的步子轻浅似无,跟在他身旁的伴月,身子的颜色已与雪色融成一色,若不是牠那对金色的眸子,还真教人看不出山林雪地里有牠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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