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做了什么才让众臣对他改观?」她无法理解他们会自太子那边倒戈的原因, 之前不管铁勒再怎么做,他们也不会看铁勒一眼,怎会变得这么多?
「他拿下了北狄。」沁悠偏过头朝她咧出一口白牙,「很快是吧?」
恋姬怔愕地张大了眼。她还以为……铁勒只是和以往一样奉旨回京向父皇禀报战务 而已,没想到,他竟在两年间就完成了这件定威将军办不到的重任。
「现下刺王在朝中的声势如日中天,直逼圣上与太子,想向刺王巴结拢络的人,自 是不计其数。」沁悠边说边回想起那日和娘亲在京兆城墙上所见到的壮盛军容。「你不 知道,当刺王带回那支铁骑大军时,满朝为刺王接驾洗尘的文武大臣,只差没瞪凸了眼 珠子,你真该见见那支铁骑大军的阵仗的。」
「父皇这次召他回京……」恋姬无心去理会那些,只是忧心地紧锁着眉心。「是因 为想再将二哥调离北狄吗?」又是召他回京,这模式太像了,就怕父皇又想再一次地剥 夺他的战果。
「放心,圣上动不了他的。」沁悠安慰地拍拍她的肩,「刺王若是不回到北狄,只 怕另半支铁骑大军会像无缰野马谁也制不住。」谁敢不让他回去呀?听说整支铁骑大军 就只听从刺王的号令而已,不让刺王回去,难道眼睁睁的看另半支铁骑大军在北狄作乱 吗?
她听了不禁深深吁了口气,「那就好……」只要别再亏待他就好,她实在是不想再 见到他不得不从的忍抑模样。
不好,一点都不好。
愈是观察她的表情一分,心情就愈沉重一分的沁悠,直在心底担心,在经过两年的 时间酝酿后,卧桑的预言就将成真了。
站在恋姬的身旁,她将恋姬的失落看得那么仔细,也把恋姬比以往更多的关怀尽收 眼底后,她再也不了解恋姬到底是怎么看待铁勒,又如何将铁勒在心中定位,恋姬究竟 当铁勒是个兄长?还是个……男人?
「我到别处走走。」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很不自在的恋姬,别开眼眸,转身想找个地 方避开眼前的场景。
沁悠一改前态地巴不得她快点离开,「去吧、去吧。」
***
她走了。
自始圣终两眼都在恋姬身上的铁勒,在恋姬离开东内的席上时,急切地侧首想寻找 她的身影,好再多看她一眼,可是围簇在他面前的女人们,再一次地遮挡去了他的视线 ,令他掩抑许久的心火骤然燃起。
他厉眸一扫,使劲挥开攀上他臂膀想搂着他的女人。
「别碰我。」要下是看在卧桑的面子上,他早把这票人撵出宫了。
卧桑弄这些女人来的用意,其实他也心知肚明,看来,行事谨慎的卧桑,并没有忘 了当年的忧虑,依旧还是惦在心头上,为怕他在回来见到恋姬后会生事端,故意找了不 少皇亲或大老们的女眷来给他,说好听是推不掉人情,实际上,他相信卧桑定是非常乐 见如此。
只是,卧桑为什么不相信他?
对于恋姬的事,他早已向卧桑确切地否定过,而这两年来他远在北狄,也没有打破 承诺返京看过恋姬一回,是他不值得信任,还是卧桑对自己所笃定的事太过自负,认定 他定会如所预料地做出违常背伦之事?
「刺王……」耳边再度传来的阵阵娇哝软语,再度让铁勒烦躁的心绪更添几分怒意 。
铁勒恼怒地向一旁招手,「天色。」
待在他身后观看这场粉红戏码很久的冷天色,爱笑不笑地凑至他的身边。
「在。」早就知道主子会受不了这票女人,他已经卷好袖子准备清场赶人了。
「弄走她们。」再让这些女人多留一刻,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派人架走她们,直接 不给卧桑面子。
他语带保留地问:「方法?」再怎么说,他们也是今日赏春宴的主办人,弄不好的 话,会招人闲话的。
铁勒压根就不管那么多,「随你。」
随他?他是很想随他意啦,只是怕随他意的话,他会跟这里所有想跟铁勒攀亲搭戚 的王公大臣全都结下梁子,可是不照令赶人的话,他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王爷,可否请你给我一点小小的协助?」冷天色转了转眼珠子,随后讨好地对他 陪着笑脸,「请你……皱个眉头好吗?」
被人缠了数日,心情早就不悦到极点的铁勒,立刻拧起两道剑眉,原本就覆上十层 寒霜的俊容更显得阴森,当下吓坏了一票打算黏过来的莺莺燕燕,就连想做媒的大老们 也被吓得落荒而逃。
冷天色佩服地低喃,「真是有效……」就知道这个方法收效迅速确实,比什么法子 都管用。
「这里交给你。」在下一波与宴者靠过来前,铁勒下考虑后果地站起身。
冷天色当下如临大敌,「交给我?」他有没有说错?
「我要回宫。」他头也不回,径自在人群中清出一条路来,无视于身后一干错愕人 等。
「慢着,王爷……」拦人不力的冷天色,挂着一张忽青匆白的脸,不晓得该怎么收 拾他留下来的残局。
边走边赶人的铁勒,在甩不掉黏人苍蝇般的朝臣后,他索性回眸愤然一瞪,成功地 慑住他们后,他放弃回到大明宫的园道,绕远路地改走向一旁僻静的树林,才步入林间 不多久,在动摇的草木问,他听见阵阵悠扬的琴音。
他脚步一顿,不解地皱着眉。大明宫的乐官早已撤下,是谁在弹琴?熟悉的曲调徐 徐在风中飘荡而来,那一弦一音,听来是如此熟识,就像是……是恋姬。
铁勒脚下转了个方向,不再急着回宫,反循音在园子里找起人来,聆听着愈弹愈乱 的琴音,他有些心急地加快了步伐。恋姬有心事,自她的琴声中他听得出来,她又藏了 不想说出口的心事,她是怎么了?方才在席上见她还好好的,怎一会就变了?
未到音源处,尖锐琴音进起,扎耳刺人的断音颤动了空气,寂寂地在风中回荡,铁 勒怔了怔,拔足奔向余音袅袅处。
她是何时按断琴弦的?恋姬茫然地凝视着被断弦割伤的指尖。
她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她不明白胸口这阵郁闷的感觉是从何而来,今日来这见久未 返京的铁勒,她是很高兴的,她也很乐见他总算是为自己着想力抗父威,可是此刻这种 驱之不散的漫心刺痛,夸人心肺。
这种感觉是从何时开始的?从他出现在花园远处的那一头?还是他没有过来东内的 席间看她?或者是当那个女人白皙的玉手,搭上他臂膀的那一刻起?
漫天的黑影匆地遮去了她顶上的灿阳,她回神地抬起螓首,铁勒近在面前的脸庞, 令她的心漏跳了一拍。
声音蓦地凝结在她的喉际,她发不出声,震愕地看着他拉过她的手指,俯首 以唇吮去上头沁出的血珠。他湿润的唇,轻吮着她的指尖,那种温暖亲昵的触感,令她 浑身泛过一阵颤抖,激跃的心房匆地狂奔了起来,一声又一声地拍击着胸口,当他的舌 尖不意掠过时,她烧红了秀颊,烫着似地急要收回手。
血势犹未止,握着她指尖的铁勒拒绝松手,在感觉到她的拒意时,他起头想向她解 释,却意外地看见一张失措的小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