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环紧她。“妳作恶梦,那不是真的,忘掉它。”
纪凌搂着他的颈项哭喊:“不是梦,她要杀我,他们也要杀我,为什么我连生 存的权利也没有?为什么大家都不要我活着?你求求他们不要杀我好不好?我只想 活下去。”她像溺水者抓到浮木般,紧紧攀住他不肯放手,哀哀地啜泣。
宿语昂被她话里的哀伤和恳求拧疼了心,他的纪凌坚强得不懂得哭泣,怎会因 恶梦瓦解重重心锁放声大哭?或者她说的是真的,不是恶梦,实际上真的有人要杀 她,而她再也承受不住?
他轻拉开她的身子,拭去她满面的泪痕,恳切地问:“告诉我,是谁要杀妳? 妳说清楚。”
纪凌神智逐渐清醒,听清楚了他的问话,慌忙地推开他,闭上眼掩住双耳不看 不听,不愿他知情。她宁可他什么都不知道,一直维持现况,她只想拥有这短暂的 幸福,她还不想自他给她的美梦中醒来,又回到孤独一人的生活,她情愿就这样不 要醒。
他拉下她的手,不要她再隐藏。
“听我说,我爱妳,我会守着妳,把心底的话说出来,让我分忧,不要把我挡 在心门之外,我终究要知道的。回答我,上次是怎么回事?是谁派人来杀妳?楚歌 说那是职业杀手所为,妳的手上有枪怎么不还击?即使妳不说楚歌也会查明,之前 我不逼问是希望妳能主动告诉我,但妳不,妳总是把它藏起来,我不能再忍受妳折 磨自己,今天我无论如何都要知道,妳快说。”
看着他执着的模样,纪凌擦干泪,坚强地面对他。
“上次的枪伤的确是职业杀手造成的,但连云他不是存心想伤我,即使他是开 了枪。当他知道我跟他雇主的关系后,他就改变心意不杀我,甚至把枪扔在地上, 他不是坏人,只是一时的利欲熏心,如果他事先知道我的身分,他绝不会上门杀我 ,他是我放走的,你要怪就怪我好了,不是他的错。”
“他叫连云?”宿语昂的眼底写满愤怒。
纪凌明白他的语意,情急地开口,“他是我的朋友,你不可以报复。”
“妳差点因此而死,不只报复,我要亲手宰了他!”他激动地吼,心碎的痛楚 时时刻刻地提醒他再也不能让纪凌独自面对危险,不能有下一次的机会让敌人行动 ,伤害她就要付出代价。
“不可以这么做,你不能杀我的朋友,求求你不要。”泪水不由自主地又夺眶 而出,她哀声地乞求。
“纪凌──”宿语昂无奈地搂住她,忍着烧得旺盛的怒火向她保证,“别哭, 我答应妳不杀他也不报复。”只要别让他碰见那个家伙,这点他可以做到。
“真的?”
“对。”他抹干她的泪,不情愿地答应。“是谁派他来的?我可以放过妳的朋 友,但我绝不放过主使者,这点妳不能瞒我,这关系到妳的安危,我有权利知道。 ”他虽让步,但不表示他放弃揪出真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让主使者断念 ,她就永远不能平安,而他将会“随时可能失去她的恐惧。
“纪绍荣夫妻,是他们雇用连云的。”纪凌垂下头低声地说。
“是他们?”他没料到纪绍荣会如此心狠手辣,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能痛下毒 手。
她笑得很凄凉,“很可笑吧?生我的人竟不要我活着。”
“是因为我拆了万业,所以他们才将矛头指向妳,间接地来报复我吗了?”宿 语昂捉住她的双肩问道,她所受的伤害竟是他造成的,她还默然地不告诉他事实, 她究竟在想什么?
他愈来愈不能理解她的心态。
“你只说对了一半,纪绍荣从很久以前就有想杀我的念头了,为了防他、躲他 ,我自八岁后就和李婶独居,不让他有机会亲近我,这次会发生这件事,很可能是 他想借此机会将我灭口,你只是导火线罢了,追根究柢,他的目标是我,不是你。 ”她不愿他因此心生愧疚,决定告诉他事实,即使会离开他,她也要交代得清清楚 楚,不能使他认为这是他的责任。
“为什么他要杀妳灭口?妳踩着他的痛处了吗?”他只觉得纪凌似乎离他愈来 愈远,他不要她这种笑态,像是因为即将掏出心底的秘密而又伤又疼。
“没错,我是踩着他的痛处,握有他的把柄,因为我亲眼看见他谋杀我母亲的 经过。为了万业他可以杀妻,现在也是为了万业他要杀女,亲人的生命在他眼中不 及荣华富贵重要,唯有杀了我,他才能不被告发,他从不要我活着。”纪凌平淡地 说着,早已心冷于亲人的杀意,纪绍荣会这么做她一点也不意外,只是不知他会何 时下手而已。
宿语昂几乎不能相信她说的话,她怎能承受这么多?莫怪她对人这么冷淡,看 世事如此尖锐,他要打动她的心,才会这么困难。
他抬起她的脸,“告诉我,妳防我吗?妳怕我吗?”
她浅淡地笑着,眼底有着无限的凄凉。“对你我早撤除心防,这世上我只信你 。”这曾迷惑她的俊容此时看来愈使她不舍,没有他,她的日子将要如何过下去?
“我还以为永远听不到这句话,妳不懂这对我有多么重要和珍贵,若是得不到 妳的信任,我会一直努力下去,直到妳全然信任我为止。”他深吐气息放心地搂紧 她,却感觉到她的僵硬及冷淡,他不解地松手与她对望。
“你好傻。”纪凌轻叹,抚着他的脸,要将他的一切永远烙在心底。
“不傻,妳需要我的付出,而我也需要妳的渴求,爱妳不需要任何理由。”他 执起她的手吻着,觉得她好冰凉,他转而将她的双手放在胸前温暖它们。
纪凌闭上眼复而睁开,狠下心地问他:“即使我的身心都很丑陋?”
“我爱的是妳的所有,在我眼里、心底,妳都是最美的。”他不明白她在说什 么,老老实实地告诉她他从未改变过的执着。
“你错了,我不美,我心里有好多恨、好多怨,我是利用这些才能活在世上的 。”她退离他的身躯,下床站直了身让他看清楚。
“纪凌?”宿语昂移动身体想将她拉回来。
“你不要过来。”她一步步地后退,摇头对他说,不要她的勇气流失在他的怀 抱里。
“你不知道我有多恨我的父母、亲人,母亲杀我、父亲不要我也不容我活着, 寒严这外公放任我自生自灭,还想将我当成他报复纪绍荣的棋子。你看看我这双手 ,它们早已沾满血腥不似你说的洁白无瑕。你知道吗?我希望他们死,我想让他们 也尝尝一无所有的怨。母亲出事前我没有警告她造成她的死亡,我抢走风云驱逐寒 氏一族加速寒严的死期,现在,我更想杀纪绍荣,你怎么能爱一个心中只有仇恨的 女人?母亲曾说过我是个祸水,你总有一天也会被我害了,我真的不配得到你那么 多的爱,虽然我自私地想要,但我不能不为你着想,我不能再这么做。”她正式向 他道别,宁可心碎也不要他遗弃她或是他的怜悯。
宿语昂怔愣地望着陌生的她,胸膛里因她的话翻覆着又深又沉的悲怨。她要离 开他,只因他挖出她心底不欲人知的秘密,她不信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