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万物彷佛都在此刻停摆,空气中飘散着浓郁的香味,静静回旋在他们两人之间 ,她听见自己轰隆隆的心跳声。
官上邪凝敛着胸口的气息,生怕只是轻轻的吹吐气息就会让眼前的人儿消失。她的 茬弱、她的风情令他心摇神荡,让他觉得似是在哪儿见过她,在那个很遥远、很遥远的 过去、在那个他从不知道的过去里,似乎有着她的存在。
看守花坊的园丁,安坐在花垄间翻看一本由花汁染造而成的诗册,见他们两人一径 地枯站在花丛间凝望许久,忍不住出声咳了咳,中止了他们的俩俩相视。
小小恍如大梦初醒似地回过神来,慌急地想离去时,宫上邪募地捉住她的手,令她 讶然地回过头来,而自两人的掌心里,此时却传来阵阵的颤动,直抵彼此的心房,带来 一波又一波的荡漾,也在她的心湖里勾荡起朵朵涟漪。
带来夏日气息的南风再度吹来,将园丁手中由牡丹花染印的诗册吹得不停翻动,当 风势停止时,园丁低下头看着手中诗册被风款至的页面,只见上头端正地写着四个字— —莫忘初情。
☆★☆★☆★☆★☆★☆★☆★☆★☆★☆★☆
两个月前。
宫上邪满心恼火地在屋内走来走去,但怎么也无法消化腹内那股被点燃的火气,他 忍不住踢翻了桌椅,怒目横眉地对在一旁品茗的段凌波大吼。
「不管你怎么说,我说不去找虎翼玉就是不去!」不去,不去!为什么他要去接这 种差事?
自从端午那回云掠空与风指柔,分别放上了风云两块玉,接下来知道自己得去找到 下一块八卦玉后,宫上邪的心头就有着满坑满谷的不悦,同时也对身旁这个表面上是来 劝服他乖乖听命办事,但实际上却是来监督他的段凌波有着更多的不满。
「倘若你不在中秋之前找到虎翼那块玉,我们的主子可是会捏碎你的心。你若是不 想活的话,你可以不去找。」段凌波泰然地搁下茶碗,无视于他的躁怒。
宫上邪重重地拍着胸口,「与其像个人偶似的供战尧修差使,我还不如让他把我的 心捏碎!」
「你从没想过你会连累我们?」段凌波淡淡地抬首看他,打算对这头吃软不吃硬的 火爆狮子动之以情。
宫上邪有些错愕,「连累你们?」
「为达目的,战尧修从不择手段。」段凌波深深地叹了口气,「你要是没把事情办 成,不要说你的性命难保,就连我、贞观还有掠空也都难逃他的毒手。」
「我是我,这与你们何干?为什么战尧修要把帐也算到你们的头上?」对战尧修的 了解不及段凌波的官上邪,完全不了解他做不做这件事与他那些死党们有何关联。
段凌波指着宫上邪胸前,「因为我们都是拥有八卦玉的人,我们别无选择。」
宫上邪的情绪顿时沉定下来,心思错杂地拿出搁放在胸口,那块自小就佩戴在身上 的蛇蟠玉。
「八卦玉若是少了一块,八阵图便无法拼凑而成,你想,战尧修会要一个不能用的 八阵图吗?而他又会要我们这几个拥有八卦玉的人吗?不要忘了,他是个什么事都做得 出来的男人。」段凌波边说边叹息,不敢想象要是他们没照战尧修的话把事办成的话, 他们四个将落得什么下场。
宫上邪咬着牙沉沉地问:「他想以你们来威胁我?」
「他不只是想,他是绝对会。」段凌波朝他摇摇头,目光突地变得尖锐又可怕,「 因此为了战尧修,你即使不想去也得去找。」
在段凌波那种翻脸不认人的警告眼神下,宫上邪不甘不愿地拉来一张凳子在他的身 旁坐下。
「怎么找?天大地大,我根本不知道虎翼玉在哪。」如果那块玉真那么简单能找到 就好了。人海茫茫,也没半点提示,他要怎么把那块人人抢翻天的玉给找出来?」
「它在苏州。」段凌波的脸色突地一变,又恢复了和气的脸色,唇边还挂着一抹诡 异的笑意。
宫上邪讶异地扬眉,「苏州?」
「我这次会离京来此,就是因为战尧修要我来转告你虎翼玉藏在苏州。」段凌波笑 呵呵地拍着他的脸颊,笑看他的一张股愈变愈难看。
宫上邪阴沉地揪紧他的衣领,「既然你知道,你何不顺道去把虎翼玉找出来?」
「那又不是我的差事。」段凌波赖皮地耸耸肩,「何况我听说贞观已经奉命离京准 备出巡到苏州,我躲贞观都来不及了,我可不想去那边给他逮个正着,然后被他大卸八 块。」
「你和贞观的私人恩怨我管不着,我只问你贞观不在京里当他的刑部首辅大臣,跑 到苏州去做什么?」他才懒得理这两个家伙这阵子是在搞什么鬼,他只想知道那个在朝 中忙得不可开交的贞观,除了会为了战尧修的命令出征,以及追杀段凌波之外,还有什 么天大地大的事能够请动他。
「战尧修好象是叫贞观去办某件正经事……」段凌波轻刮着下颔,「对了,战尧修 说你到苏州后得帮他收拾两个人。」
「谁?」
「司马相国的相府太保,铁骑和藏弓。」段凌波刻意看着他的眼眉,等着看他会有 什么表情。
宫上邪露出一抹嘲弄的笑,「凭他们两个也想抢虎翼玉?」
段凌波也知道他绝对有办法料理铁骑和藏弓,「上回司马相国派四大待郎去抢云玉 和凤玉,不但没得逞反而还被云掠空给废了。据我收到的消息,司马相国这回似乎是想 再接再厉,准备派出相府太保来抢你的蛇蟠玉和那块虎翼玉,所以你若要完成战尧修的 差事,最好是先摆平铁骑和藏弓。」
宫上邪低首看着佩挂在胸口的蛇蟠玉,这块玉,跟了他快二十年了,也因为这块玉 ,他效命战尧修也快二十年了。这些年来,只要战尧修的一声令下,他就得水里来火里 去的为战尧修冲锋陷阵,只期能够完成战尧修交代的任务,而这些年来,因为战尧修与 司马相国的敌对,他也不停的和司马相国的手下交锋。到底是为了什么,那两人的思怨 要将他卷入?这二十年来,他所扮演的,就只是战尧修手中的一颗棋?
段凌波看他一径地陷入沉思,忍不住推推他,「上邪,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告诉我。」宫上邪满腔愤怒的音调显得很幽远,「要到什么时候,我们四个才能 够脱离战尧修的控制?要到何时,我才能够自自在在的当一个自由人?」
段凌波的气息猛地一窒,忍不住偏过头去。「我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因为……连 我也不知道要到何时才能不再被战尧修握在掌心里。」
「但我看你这些年来似乎都很乐意听从他的差遣,被他握在掌心里,你不也还是过 得很惬意?」宫上邪冷冷地跟着这个跟封贞观一样对战尧修忠贞不移的段凌波。
段凌波摊着两掌,「那是因为我太明白反抗战尧修会有什么下场。为了我自己,我 情愿让他掌握着。」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情愿对自己好一点,乖乖听令总比折磨自己来 得好。
宫上邪忿忿地握紧了拳,「但我并不愿。」
他不愿、不愿。不愿!他的心底有千百个不愿,他不愿原本像条蟠蛇可以自由来去 四处倘佯的自己,被人捉至牢笼里不能再自由地来去,他更不愿他那仅存的半颗心,被 战尧修握在手里,时而掐紧时而放松,让他一阵又一阵地熬受着痛楚,而他胸口所缺少 的另外半颗心,至今他仍是不知道它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