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顷间,柳枝轻摇、湖色氤氲的西湖畔吹起了措手不及的狂风,将漫天的黑云全都 卷了过来,而那总是在午后到来的西北雨,霎时笼锁住整座西湖。
疾雨和狂风吹打得他们不停哆嗦,更是湿透了他们的衣衫,宫上邪环顾了一下四周 ,在不远处看见了一座可以避雨的破庙。
宫上邪赶忙带着犹未清醒的小小先到破庙里避雨。
当他一踏进破庙的门槛,就灵敏地嗅到了一阵不寻常的味道,他小心翼翼地放下小 小,一手按在自己腰间的琅琊剑上。
空气中忽然急速涌进了一股浓重的芳香,绵绵密密地充斥在整间庙宇里,令他不得 不掩住口鼻。但这香味……为什么他会觉得曾在哪儿闻过?
「这是……」他仔细的回想着这股香气,脑海里蓦地跃出了一个时常施毒者的人名 。
他立刻扬首四望,「贞观,你给我出来!」那个应该在京城里当官的青梅竹马,怎 么会大老远地跑到这里来给他闻这种东西?
身在暗处的封贞观翻了翻白眼,没想到已经用了回魂香的最大剂量,居然还是迷不 倒宫上邪。这家伙,抗药性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强,啧,找他麻烦……宫上邪在放妥了小 小后缓缓地站起身,两眼不停地搜寻着光线不明的庙内,对着直不肯现身的死党大吼, 「贞观,你在搞什么鬼?」
一张沾满回魂香的帕子转眼之间立刻飞掩上宫上邪的口鼻,但宫上邪却紧敛着气息 不吸入分毫,反身一掌拍向身后朝他偷袭的封贞观;谁晓得早有准备的封贞观居然跃至 小小的身边,作势要将大掌拍向她的天灵盖。
宫上邪忙不迭地去拦下他的手,就在他去抢救小小之际,封贞观已成功地将帕子蒙 上他的口鼻间,并用另外一手紧捉着他。可是不甘受擒的宫上邪仍是想挣扎,封贞观只 好用剑柄朝他的后脑勺重重一击,让他不得不乖乖躺下。
封贞观时在宫上邪身边,淡淡地看着他那张倔强的脸,和他那双不肯闭上的眼。
「我只是奉命行事,因为战尧修要你好好在这儿睡一觉。」
回魂香渐渐沁入他的身躯,宫上邪在痛晕合上双眼之际,阵阵炫耀夺目的光芒侵占 着他的视觉,一条坦坦光亮的甬道在他的眼前敞了开来,令他再也无力抵抗,投入无边 的昏茫里。
封贞观伸手抚上他的眼睑,「回去看清楚你的前世,和她一起去把你们过去的一切 都记起来。」
第五章
蜀汉末年。
月映牡丹,苗小小披着薄衫坐在闺阁外的牡丹花丛里,看着明媚的月光洒落在朵朵 花瓣上。
一个温暖的怀抱自她的身后拥来,令沉思中的小小猛地一震,却又马上自围绕着她 的气息里知道了来者是谁。她定下心神试着想回头,但那双包拥她的手臂却将她牢牢紧 锁,吹拂在她耳边的气息也显得忍抑又急促。
自从四年前宫上邪被蜀国的大将军姜维纳入麾下后,这四年来,他便跟着姜维四处 征战,不曾回来故乡看过她。
「上邪。」难以喘息的小小在他的怀中仰首,「你怎么会回来?」
远在异乡收到了她已出嫁的消息,顾不得军令、也不顾战情有多危急,即从战线奔 回故乡宫上邪,不相信与他早有鸳盟的她,居然会在双亲的安排下嫁与他人。
宫上邪的声音愤怒得颤抖,〞你嫁乔诺?〞
听见乔诺的名字,小小的胸中湃然扬起割舍的情绪,想起乔诺那名好性情的男子, 那名满心欢喜迎娶她、用所有温柔待她的男子,以及她不知该怎么去爱他的男子。
在曾经深深爱过之后,该怎么把爱抽回来?没有人教过她,也没有人告诉过她这怎 么办得到。即使她已嫁作他人妇了,她还是无法将她的爱从宫上邪的身上拿回来;她无 法爱那个对她满腔热忱却无法深及她心底的乔诺,但,世事却不能由她。
〞回答我!〞官上邪扳过她的身子,满腔的狂怒几乎让他无法思考。
小小原本是打算和他好好谈谈的,她打算心平气和、用两人最不伤感的言语来和他 道别,可是一接触到他那受伤的眼神,她的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
〞你回来得太晚了……〞若是他在一年前回来就好了,可是他却比乔诺晚了一步, 他的迟误,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宫上邪不甘地拥紧她,〞你说过要等我三年的,你说过要等我回来提亲!〞
她幽幽流下泪,〞但你去了四年。〞
她的泪,悄悄地渗进他的胸怀里,令他在昏乱错杂的创伤中,缓绶地冷静了下来, 更觉得冰寒和偾怒。
可是她那带泪的双眼似乎藏着莫大的痛苦,一种远比他更甚的苦痛煎熬,让他明白 了她也和他一样正陷在凄楚的境地里。
小小轻抚着他那令她朝思暮念的脸庞,〞我答应过要等你三年,那三年里,我谨守 承诺,不停地恳求我爹娘拒绝所有人的提亲,可是我等了你三年,你仍是没回来。就在 第四年时,乔诺登门提亲,我苦苦央求爹娘让我再等你一年,可是一年过了,你还是没 回来,而我爹娘,也不再让我等了。〞
〞只因我晚了一年回来,所以你就忘了我们的誓言嫁他人?〞宫上邪级缓地拭去她 的泪,抬起她的脸直逼问。
他要知道,她对他的盟誓是不是一时的风花雪月?是不是只是因为一时的意动情挑 ?是不是……她从未将他放在心上过,所以她才可以舍弃他而改投他人的怀抱?所以她 才可以在苦等不至之际,顺从他人的安排,狠狠地把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忘记?
小小直摇着头,泪如雨下,〞嫁他不是我所愿的,而我也投有忘了对你起过的誓言 。我不想嫁他,我真的不想嫁……〞
〞为什么?〞宫上邪怔怔地间:〞那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要勉强自己嫁他?〞
〞朝中的政权变化莫测,为了稳固权势,我苗家不得不与乔家联盟,而联盟的最好 方法,就是联姻。〞小小更是泪流满面地捉紧他的衣衫,紧靠在他的胸怀里,试着捉住 他怀里那份她怀念的暖薏。
他悍然决定,〞跟我走,我带你离开。〞既然她不愿嫁乔诺,那么他便带她离开, 天涯海角,总有能收容他们的地方。
〞不能的……〞小小汲着泪看他,缓缓撤离了他的怀抱。
他愕然地看着她,〞小小?〞
〞我过了乔家的门,已成了乔家的人,因此,我不能负他。〞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可 以随他到天涯海角的小小了,她是个有夫之妇,她已许下了必须忠贞的誓言,于情于理 于法,她都不能做个弃负乔诺之人。
宫上邪感觉自己的心房已被她撕裂了一道缺口,一点一点的,开始震震碎裂,再也 拼凑不全。
她要舍他而就乔诺?这四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当年他和她在牡丹丛里许下的情 誓都已不见了?她若是与乔诺双宿双飞,那被留下来的他呢?他又被置之何地,情何以 堪?
他猛地攫住她的肩,〞我呢?你不可以负他,就可以负我?〞
〞我在与乔诺成亲之前就已听说,你在今年内也要娶亲了,你该遵旨去迎娶那位姑 娘。〞小小别开眼,试着不去理会他加诸在她身上的力道为她带来多大的痛楚,也试着 不去理会当她把这些话说出口时,她的心口是多么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