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婉儿看着他好半天,抿抿沾血的唇,终于开始朝他挪近。
就在快贴上他胸膛时,冷焰已迫不及待地将她拉入怀中。
险些就失去她!牢牢将她圈在身边,冷焰首度感到前所未有的庆幸,庆幸唐尧没有得逞,虽然他对不是他亲手为婉儿讨回公道一事十分介意。
“没有亲手为你讨回公道,我很生气。若再不信我,我会更生气。”
“我不在乎什么公道。”闷在他怀里的唐婉儿吐露衷心的期盼,“我只希望你安然无事,什么伤都没有。”抬头望着他,她伸手抹去凝在他唇边的血。“伤得重不重?痛不痛?”
“一点小伤。”冷焰审视她全身,确认没有伤到哪儿才真正放下心。“你没事吧?”
唐婉儿摇头。“你一直把我保护得很好,我没事。”
“唇却受伤了。”撩起袖口为她拭去嫩唇上的血渍,冷焰皱眉。“咬嘴唇的习惯要改。”
他还计较这点小事。唐婉儿被他的模样逗得破涕为笑。
“你、你是冷焰?”迟来的男子颤着手指朝马车上的男人指着。“是冷焰?那个沉默寡言、不管别人死活的冷焰?”“不怕死的就尽管要嘴皮子,燕奔。”
“当我没说。”哪边凉快哪边闪,燕奔乖乖转移目标。“你到底还是露馅了,唐青衣。”
“时机已到,再不见人又能怎样?”敛去一张冷脸,唐青衣不再看命丧在他手中的胞兄。“本想留他一命,可惜,这半年多不见他有所觉悟,反倒更处心积虑侵犯中原武林。”
“二哥。”倚在冷焰怀中的唐婉儿怯怯探出头唤了声。
闻声,唐青衣咧嘴一笑。“难为你还肯叫我声二哥。”
“二哥是惟一在唐门待我极好的人,也是亲人,那些日子多亏二哥,否则我恐怕活不到这时候。”唐婉儿朝他笑了笑。
别具深意的目光与唐婉儿一接触便了然于胸,也不再绕着那话题打转。“你的话说得很流利,有人教?”
“嗯。”小脸抹上绯红,点了头。
唐青衣含笑走向胞妹,冷焰却护住怀中人儿不让他接近的防备着。
有太多疑问让他无法放下戒心。
“那夜助我的人是你。”
“是我。”唐青衣坦言。
目光扫向已然毙命的唐尧,冷焰还是介意。“你杀了唐尧。”
“我有比你更充足的理由。”应对间,唐青衣已跳上马车,不理冷焰的拒绝,扣住他手腕。
“做什么!”
“二哥懂医。”会意过来的唐婉儿解说。“怎么样?没事吧?”
唐青衣看向冷焰,再转回唐婉儿。“一点小伤,不碍事。”
最后的一点怀疑消弭在唐青衣的诊断下。“太好了。”
对上唐青迎来的目光,冷焰回头责备似的睨着唐婉儿。“原来你不信我。”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担心嘛。”
两人间交谈不过三句,其中的情意却教旁人轻易可辨。
原来如此。唐青衣了然于胸。难怪谁也不肯说真话。
“你们心机白费。”唐青衣忽然出口莫名其妙的语句。
照理说,这令人摸不着头绪的话该没人听懂才是,可亲耳听见的两人都不约而同感到自己的心因为这话倏地一凝,只是彼此都没有发现到对方瞬间的失措。
只有旁观者清,喟然暗叹。
“进城吧。”燕奔跟了上前牵起缰绳,迟来的人啥忙也没帮上,自愿当马夫也算是个陪罪。
一切至此都该落幕了吧?抑或是另一番波折的开始?
冷焰,你潜入唐门不就是为了窃取阎罗令救人,现在还跟我装什么胡涂……
唐婉儿静静听着耳畔令她沉醉的心跳,强而有力的熟悉旋律却始终无法压下那股声音,它仿佛已扎根在心里似的,不愿浮现的疑惑蠢蠢欲动——
焰,你带我到杭州的用意何在?
燕奔大咧咧地掀开布帘直嚷:“到了、到了!”
“啊!”纱帽哪儿去了?唐婉儿吓了一跳,急忙寻找遮蔽她外貌的用具。“在哪儿?”
“你在找啥?”这姑娘真怪,他不过是掀开帘子而已,瞧她吓的。“我又不是青面了牙,你怎么一见我就尖叫?”真是今他百思不得解。
她的紧张冷焰懂,唐青衣也懂,不过后者噤口,因为该说话的不是他。
“没事的。”冷焰勾住唐婉儿,不让她东找西寻,手忙脚乱。“不要在意。”
“我不能吓到……”话没说完,因为她突然发现燕奔的反应好怪。
没有尖叫声,除了她的;也没有听见“怪物”这两个字。
她侧首看他。“你不怕?”
燕奔左看右望,一脸茫然。“我要怕什么?”
“我。”
“为什么要怕你?”怪了,冷焰是怪人,他的女人也是怪人。物以类聚这话一点也没错。
“我长得很奇怪。”
奇怪?燕奔端详了好一阵。“你的眼睛长在眉毛下边,鼻子在嘴巴上方,哪里出错了?”
他的反应让唐婉儿困惑。
“我说过你不必在意自己的模样。”冷焰突然将她抱下马车,往眼前朱红大门直走。“沁风水榭里没有人在意。”“沁风水榭?”
“就是这里。”缰绳丢给迎上前的门房,燕奔跟上来。
唐青衣则是早在马车停下便走进门,不见踪影。
“你的朋友住这儿?”
被抱着的唐婉儿只能任他带她走进曲曲折折的回廊,两旁假山奇石、娇花碧草,别致得很。
“嗯。”
“这里好美。”住在这里的人想必过得十分惬意,她想。
“也许。”冷焰应得无心。
“你也住这里?”她侧首问燕奔,他看见她时的反应令她心生感激。
“偶尔。”燕奔嘻笑回答。“冷焰,安顿好这姑娘之后,别忘了去见他。”说完,便见他飞纵出回廊,不见人影。
少了燕奔,空气中突然笼罩下一层浓得化不开的沉默。
是她多心了吗?自踏进这里之后焰就变得冷淡许多。唐婉儿抬头,只能看见他微敛的下颚。
“你不高兴?”
“没有。”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出带她来此的用意。
“你一直不说话。”
“我本就寡言。”但不会这样的。唐婉儿在心里暗忖。“我以为见到朋友该是开心的,不是吗?”
冷焰没有开口。
若是平时,也许他能点头;但一想起此行的目的,他就不想去见凤骁阳,更不想覆命。
他不知道带她回沁风水榭这件事到底对不对。
婉儿的存在、阎罗令的出现、唐青衣的介入——在在都是他解不开的谜团,感觉上他被蒙在鼓里,而知晓这一切的只有沁风水榭的主人。
还有突兀介入的唐青衣,他似乎也知道内情。
眼前复杂诡谲的局面令他有些不安。他是不是该先将婉儿安置在城里客栈,待一切真相大白之后才决定是否将她带回水榭。
念头一起,他转了方向朝来时路走。
“焰?”唐婉儿大感不解。“怎么了?”
“还不是时候。”脚步莫名加快,不安像泛滥成灾的黄河决了堤,促使他加快脚下的速度,几乎要施展轻功逃离沁风水榭。
“焰?”
“不见见老朋友就想走了吗?”黑影随声挡住冷焰去路。
“邢培?”他也在?
邢培观察冷焰好一会儿,黑眉紧蹙。
相去不远的淡漠性情让两个男人就算是朋友,但从不知情的人眼里看来也像是仇家。
唐婉儿紧张地握紧粉拳。“这个人是你朋友?”这人看她的眼神好怪。唐婉儿心惊地想。
不是看见怪物似的惊慌失措,他的眼神很冷静,所以她知道绝非她容貌所致,可是那太过深沉,仿佛有所图谋却又不像,好复杂,她不懂,不懂他为何那样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