颤抖的指尖抬举在半空,怕惊醒他似的,隔着些许距离,描绘着令自己眷恋痴迷的轮廓。
如果过去的十年是为了换得今朝与他的相遇,她甘愿领受,她感谢那些曾加诸于她的苦痛。
能遇见他,她好开心。
虽然,她仍然不知道他将她带出唐门是何用意。曾问过,但他回避不说;也罢,他不想说,她便不听、不想、不再问。
他喜欢她笑、喜欢她说话,他说虽然很吵,却已成习惯,所以她依然笑,仍旧说话;不同的是,他更专注地看她笑、听她说话,偶尔也会扬起令她心跳加速的微笑。
她一样喜欢他的笑,喜欢因他的笑而起的心悸,喜欢他的怀抱,喜欢他的一切、一切更甚于自己!
如果能——
“怎么不叫醒我?”
低沉微哑的酣然嗓音,缓缓如暖泉沁入她耳里。
睁开眼便迎上她注视眸光的冷焰先是一惊,而后险些醉倒在她凝视的灿红双瞳,而不自知。
她的眼,对他总有莫名的吸引力。
“醒多久了?”
尚且失神的唐婉儿,傻傻的口吻听不出是陈述还是抱怨。“你睡得好熟。”柔情的眼神尽现而不自知。“你睡着的模样,很好看。”
她知道自己的手在做什么吗?冷焰双目含笑,等着看她什么时候才会回过神来。
许久许久,唐婉儿迷乱的心思逐渐回笼。
发觉指尖不知何时起就贴上他的脸,唐婉儿烧红了一张脸,赶紧收回。“你醒了?”什么时候醒的?她心慌,羞怯地不敢抬头看他。
“不该这样。”
“什、什么?”她一头雾水。
“看你熟睡的模样是我的乐趣,却被你抢走。”
“啊……你常常,看我?”
“直到今早之前,每天,每夜。”
“每天、每夜?”
笑睨她益发绯红的双颊,冷焰一时心神荡漾。“是的,每天、每夜。”
“那我睡着的,样子,是不是,难看?”他的答案让她无法再将话问得流利。
冷焰抓来她的手压在颊边,感觉柔软无骨的细致。“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落吻在掌心,连他都无法相信这话竟会从自己口中说出。“你怎么看我,我就怎么看你。”
呵,曾几何时他冷焰他学会挑情?要是早先有人告诉他他总有一天会将这话说出口,恐怕下场是没命再去胡说八道。
天,婉儿改变了他,他愈来愈不像江湖传闻的冷焰。
他觉得她好看!唐婉儿听出他调侃底下的话意。他竟然觉得她好看。
她这般模样的人。
“焰。”
“嗯?”
“我有没有说、说过……”低下头,话愈到后面,她说得愈细声轻语。
“说什么?”冷焰倾身俯耳。
微抬首,过近的距离令唐婉儿的心突地一震,定了定神,再也藏不住情意。
指尖滑过熟悉的轮廓,她在他耳畔轻道:“我好爱、好爱你。真的好爱。”
两潭墨池倏地掀起波澜,亲耳听闻,才知道私心里他盼了多久,冀望有一天她能坦白开口对他言爱。
“抬头看我。”
唐婉儿迟疑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抬头。
孰料蟀首微仰,暖热的唇便覆了下来。
“啊!”她整个人被圈在他的怀抱,欲退无路。
她感到骇然,他早有预谋;她羞涩难掩,他倾注深情。
原意是蜻蜓点水—怎知在尝到亲昵的甜美后竟欲罢不能地注入力道,吻断彼此的呼吸。
唐婉儿因为身子不稳,双手无可避免地攀上他肩颈,让他将自己搂得更紧,任由这份甘美润泽彼此。
天,她真的好爱、好爱他!可是——
对不起,我还是瞒着你,骗了你……
第七章
“大哥!等等我,大哥!”唐青衣挥动马鞭驱策坐骑,赶上前方飞奔远去的背影。
好不容易,终于并驾齐驱。“大哥,既已掌握婉儿行踪,您又何必亲自出马,这点小事交给手下人便成,您——”
“闭嘴!”驾!唐尧双腿一紧,胯下马儿加速向前不停狂奔。
“大哥!”真不明白,为什么原本以逸待劳,静观武林动荡看好戏的大哥突然决定亲身追上婉儿他们。
得到婉儿被带出江州的消息便见他神色有异,之后得知潜入唐门的人是索命阎罗冷焰时,神态更是诡异。
不出半晌,便驱骑向江南疾奔。
是何缘故?唐青衣乘隙注意兄长神情,揣测此刻他内心作何想法。傲视江湖的大哥,唐门的当家,为何在听见这两椿消息就变了脸色?这疑问在他跟来的一路上一直悬岩在心。
“大哥!”突然想起一事,唐青衣快马疾驰对着迎面不止的逆风急叫。“我们仓皇追来又不知他们出了江州后往哪里走,接下来要怎么……”
“杭州。”该死!他竟忘了那个人。哼,那个人竟然能压住阎罗令的毒性!
“您怎么知道?”
“再多话就回去。”不再理会坚持跟着上路又 嗦的胞弟,唐尧含怨的心此刻像被某种无法明言的急迫追赶。
唐青衣只好安分的闭上嘴,事实上他也无法再开口,光是策马追上兄长已让他吃足苦头,看来,对于驾御之术他也没有兄长来得精。
几乎是每一件事,他永远落在兄长后头,永远是第二顺位;而他,似乎也甘之如饴,习惯当第二。
其实,若要他为首也难啊!像他那样不羁的性情,怎么担当主导唐门的大任?
这个二当家的位置,他坐得愉快自在,不管事,又是在一人之下众万门人之上,何乐而不为。
只是自从婉儿被带离唐门,大哥便像失去什么似的,起先还是一如往常,随着派去的人一一锻羽,不是被冷焰索命便是教他自己一时动气夺了性命,一次、两次、三次,到最后终于动了脾气。
明明口头上对婉儿极尽轻蔑之能事,一副可有可无的模样,可骨子里提及婉儿时,他口气中隐含的不安与愤怒却是这么真实。
“大哥,有件事小弟不明白。”
“闭嘴!”心急赶路的唐尧根本不想听。
“您对婉儿究竟是何想法?”
唐尧倏地扯住缰绳,快马立时顿下。
“啊!”唐青衣来不及煞住马缰,冲到前面好一段距离,赶紧折回来。“大哥,您要停也好歹说一声再……”
“你刚说了什么?”
“小弟说的是您要停——”
“不是这一句。”什么时候这胞弟开始跟人打起哑谜?唐尧眯起一双眼,审视一脸茫然的唐青衣。“你问了什么?”“大哥。”唐青衣咽咽口水,想说“没什么”,又迫于兄长压迫,只好开口:“小弟刚问您对婉儿是何想法。”他是不是问错了?
“是何想法?哈哈哈……”唐尧突然像发疯似的仰天狂笑。
“大、大哥?”
狂笑乍止,唐尧冷凝的脸色让唐青衣感到陌生。他从未见过兄长这样的神情,仿佛痛苦,又似乎十分享受这种痛苦。
太奇怪了。
“她是药人,是毒人,是我唐尧一生的心血!为我所有,属于我,只属于我唐尧一个人!”话竟,唐尧扬鞭策马狂奔。
留在原地的唐青衣,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相信眼前逐渐远去的是自己亲大哥。
是我唐尧一生的心血!为我所有,属于我,只属于我唐尧一个人!
这话的意思是——
“大哥,等我!”唐青衣抽鞭加快坐骑奔驰速度。
无论如何,他必须赶上。
眼看杭州城墙愈来愈清晰可见,冷焰绷至最高的警戒心终于松了些,执缰的手随着稍微松懈的心神微放,不再那么急着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