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没什么好但是的。”面对蓝蕾,她总得一反常态地说很多话,才能解决蓝蕾一肚子乱七八糟的疑问。方才她无意中所提起的一年多时间已经让自己不好受了,现在她只希望蓝蕾打退堂鼓,别再无心地提起这段时间;对于她来说,这一年多的时间真的只有“空白”二字可言,所以她不愿有人在她面前提起。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林以梅低头看了下表。“我去巡病房了。”
“以梅!以梅!”真是的,每一次都是这样!蓝蕾在原地气得直跺脚。
停在三、四楼中间楼梯的林以梅靠着墙深吸了口气,以叹息的方式让这口气吐出。一年多了!从那一天之后他消失了一年多,只留下一串钥匙和一张短笺,之后就什么也没有。
“过分的男人。”她忍不住出口抱怨。
他把事情全推给她做,让她忙得天昏地暗,自己却不知道跑到哪个地方去逍遥!真是不负责任的医院院长� �
自己在想什么9阿?林以梅为自己心下的抱怨感到好笑。他本来就不需要向任何人报告去处的不是吗?她又有什么资格要他向自己报告去处?她只不过是……一个普通朋友,对,一个再普通也不过的朋友罢了。
普通吗?她心底升起疑问。普通朋友会上床吗?林以梅,你和他除了普通朋友之外还有些别的吧?像是——床伴?
林以梅倒抽了口气,心底的想法让她觉得震撼,突然间清丽的脸上涌起痛楚,就像那天醒来后发现整个房子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侯那般,充满痛苦——被离弃的痛苦。
这—年多以来他搬到哪儿去?从口袋中拿出滕青云留下的钥匙,林以梅惨淡地笑了笑。她还能搬哪儿去呢?更惨的是,她不知道自己搬到滕青云的住处究竟对不对,他留下钥匙给她是不是要她这么做?这些疑问一直存在她心中不停地盘旋着,想来想去竟也想了一年之久。但是住在他的房子里,隐约可以藉此感受点他的气息,这多多少少减了点她想他的——慢着!想他!?
“不!绝不!”她忽然发狂地猛摇头。怎么可能!她怎么会想他?不!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脑海里突然冒出一句疑问。林以梅,你还不承认吗?谁不知道你早就——
“不!不是!绝对不是!”林以梅紧抱着头,蜷着身子蹲在地上。“不是……绝对不是……”她没有!她没有想他,没有!
“林医生?”
肩膀上感受到一记轻拍,林以梅回过头,是名护士:“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不。”林以梅站起身,摇头。“没事。”
“是这样吗?”护士反问,但又怕惹怒了传闻中脾气古怪的林医生,遂又赶紧改口:“没事就好。”便微微弯了弯身,加紧脚步绕过她离开。
林以梅则脸色苍白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直到身上的Call机响起,这才让她回过神往急症室跑了去。
* * *
“病人?”进到急症室后,林以梅便问离自己最近的护士有关病人的情况。
“枪伤,位于背部中央,距颈部有三十公分。”
背部中央……那是脊椎附近,但愿不是正中脊椎。
“小高、小高!妈的!你敢死就给你好看!”
急症室外传来一阵吆喝,引起林以梅的不悦。“谁在外头?”
“伤者的朋友。”
“去叫他闭嘴。”林以梅走到急救台处,低头看着侧身躺在上头的伤者——弹孔的位置正中脊椎,真幸运!她讽刺的想着。出血量不大,看情况子弹还留在里头。“手术医生是谁?”
“是——”
“青云!”外头忽然传来一声大喊,喊出她朝思暮想的名字。“你来得正好!救活小高,我要他给我活下来!”
“我又不是神。”熟悉的声音仿佛就在身边,此时此刻的林以梅已震慑得动弹不得。“把巽凯带回去,他在我就不动手术。”
“死青云!你这是什么话,好歹我是黑街的……”
然而接下去的话急症室里再也没有人听得清楚,八成是那声音洪亮叫作巽凯的人被其他人拉了个大老远吧!
砰砰两声,仅是门开了又关的声音。林以梅却仿佛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加快,砰咚砰咚的声响。滕青云……回来了?他回来了……是吃惊还是震撼,她已然分不清体内充斥的是什么样的情绪,他回来了?
“林医生、林医生?”旁边的护士死命的推着她,伤者都快不行了,林医生怎么还呆在原地。“林医生?林——”
下一句呼唤被刚进来的滕青云制止,护士看着甫回国的滕医生,看见他指划自己的手势,于是那护士点头,加入同事们止血的行列。
“清醒点。”他轻拍林以梅的脸颊。“有事等手术结束才说。”同样的,发呆也等这手术结束再继续。
“呃?啊?嗯。”林以梅像个机械傀儡似的,整个早已熟悉的麻醉过程仍然完美的完成,让滕青云无后顾之忧地动起这场艰难的手术——卡在脊椎的子弹如何能在不伤到任何一根神经的情况下取出,这对任何一个外科医生来说都是项难题;而滕青云利用热胀冷缩的原理,将卡在伤者体内的子弹加以冷却使其收缩、减小体积,之后小心翼翼地将它取出,完成这项手术历时四个小时,不仅救活了小高也让他不至于下半身终生瘫痪。
在急症室内所有人员的高声呼下,滕青云暗中拉着仍处于呆滞状态的林以梅离开。他的突然出现似乎让她非常吃惊的样子,不过,他倒是挺佩服她即使在这情况下,还能将麻醉做得如此之好,看来工作已成了她的惯性,这反应不错。
他微微扬起了笑容,看样子他这一趟出国并没想像中的那么不合时机;相反的,可能时机正好,要不依她的性格,怎可能会忽然露出冷漠以外的表情,像现在就一直盯着他看,仿佛生怕他突然间又消失不见。
以退为进——原来药要下得这么猛才能让她有所感觉,他算是领悟了。
甩开沙穆和那个他像看过又不认识的男人,滕青云现在只想趁林以梅还没回神,并拿起冷硬的盾牌,将她的冷漠外衣彻底打碎,他可不要她再用那种要死不活、一成不变的脸孔对着他!
砰!是他关上办公室大门的声音。喀!是他上锁的声音。这些她全听得见、也全知道;但是,脑袋里还是无法反应他回来了的消息。
她想动,可是怎么也动不了,她知道他拉她,拉她进他的办公室,知道他——知道一切一切,但为什么她还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仿佛一切不是真实,只是虚幻,只要她一眨眼就什么都没有、就什么都消失不见。
所以她不要眨眼睛,不要闭上眼,不要开口说话,这样子是不是就能一辈子在梦里面看见他,不会再失去他!不会再被他丢下!这样子是不是就可以——
“以梅?”滕青云拉起她,将裸裎如赤子的她包裹在臂弯中。“你在哭什么?’’同样裸露的他,只觉胸口被她的泪水浸湿,有点热又点凉。“你怎么了?”
“你是真的?”她是不是听见他的声音了?那个平稳又没有特色,常带着嘲讽的声音?“你不是从梦里出来的?”她低喃,双手始终不敢主动触上滕青云任何一寸皮肤。
“你还在作梦。”他回来对她的刺激真的这样大?不,说正确一点,是他离开的这一年对她当真有如此大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