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吃了。”
他……宿知秋讶然看向他,满肚子的气在瞬间消逝无踪。他怎么知道她讨厌青椒?
像是从她脸上读出问号,令狐回答:“你的眼睛一直盯着它,好像很讨厌它。”
“那你也不需要替我吃掉,我可以挑掉不吃。”被他的举动搞乱,她忘了自己不理他拒吃以示抗议的决定。
“浪费食物会遭天打雷劈。”这是他的解释。
浪费食物会边天打雷劈……这句话好熟。她侧首,看着他默默进食的动作努力捕捉那一瞬间在脑中闪过的熟悉。
“快吃。”令狐的催促打散她凝神的沉思,恍惚间,她开始配合地动箸有一口没一口吞吃盘中饭菜。
就在两人默默进食的当头,茶坊内的电视正播放午间新闻,女主播的声音清楚可辨
帝氏财团负责人,也是此次爆炸案受伤的副总裁风龑决定明天下午为此次爆炸案死亡的员工进行公祭,为防止爆炸案再度发生,明日的公祭仪式将在警方的护航下在帝氏大楼举行,以下是本台为您所作的专题报导……
宿知秋的筷子在听见这则新闻的时候停下来后就不再动,引起对桌令狐的注意。
“怎么了?”
低垂的头没有抬起,只是无言左右摇了下,动作就定在摇头之后。
令狐疑惑的眼神透过面具看她,最后倚进椅背跷起修长双腿。双手环胸等着她下一个动作。
但是他等了好久却不见她动一根手指头。
“小姐?”他轻唤,却依然得不到她的回应。
他倾身向前,试了几次都看不到她的表情,正要再开口叫她,一颗透明的水珠笔直落入白玉般的米饭。
“小姐?”他再度唤道,只见面对他的瘦削肩头微微颤抖,因为肩膀的主人深吸一口气而耸了下,之后又没有动作。
等到宿知秋自动抬起头来,他看见她眼角噙着不让它掉落的倔强泪水,也看见她微红的鼻尖。
“明天——陪我出去一趟。”说完,她继续一口一口慢慢吞下经由机械式的动作送进嘴里的饭菜,哪怕此刻哽咽的喉咙让这餐饭吞咽困难,食之无味。
第六章
帝氏财团将公祭仪式设在自家办公大楼前的广场,整个仪式简单而隆重,庄严而肃穆,在喧嚣的台北市街头自成一处静谧的结界。
寂静中,有到场的祭拜宾客和回礼的家属与公司代表,负责人因为伤重目前仍在医院治疗!所以一切的准备事宜交由一名台湾商界听都没听过的人进行。
尽管如此,参与公祭仪式的宾客仍然众多,除了台湾商界时常露面的名人外,政治人物、警界人士也纷纷出席,前者是为了藉由此次机会在媒体上露脸痛批社会治安的败坏;后者是为维护现场秩序避免爆炸案再次发生。
来来往往、送奠仪祭拜口礼中,一袭红衣的长发女郎身后跟随穿着黑色西装应景的男人突兀送上奠仪,大刺刺步入公祭地点。
“那个女人是谁?怎么敢穿红色的衣服到这里来……”此起彼落的私语不断,泰半都是抨击这个突如其来诡异的红衣女子。
只见她走到前头由左至右排列的八个牌位其中之一,不接过旁人递来的香,也不祭拜,艳红唇彩的唇瓣轻扬微笑——
“真舒服……”红衣女子淡漠开口,险险没让竖耳细听的众人冲向她海扁一顿。
她身后那个戴面具像是保镖型的男人在这一点上居功至伟。
“跟我预定的计划一样,你死了,许下的誓言被实现了……”乌瞳冷冷瞪视面前距离不到半尺的冰冷牌位,刻意一身火红的宿知秋面无表情低喃道:“好痛快,真的好痛快,虽然不是出自我的手,但你还是死了,呵!呵呵,哈哈哈……”
“那个女人是什么意思!”现场有人开始鼓噪,语气愤怒。“把她赶出去!把她赶出去!”
“就是啊!警卫!把这个女人赶出去!赶出去……”一个人声起,众声跟着鼎沸。
担当警卫的警员也拿这气氛没辙,看了看同事,用眼神推派两个人当代表上前送客,不过,被戴面具的男人挡在后头,接近不了红衣女郎。
“我应该感到高兴的,毕竟你真的不得好死……”宿知秋浑然无觉身后鼓噪的浪潮!一颗心只悬在冰冷冷没有生息的木制牌位。“可是为什么……”哽咽凝住喉问欲说出口的话,她索性停住,打开皮包取出墨镜戴上,决然转身离去。
众目睽睽下,她走得和来时一样绝然挑衅,其实用不着细想,光看她一身穿着就知道她和牌位所代表的人有深仇大恨,否则不可能身穿红衣来此。
只是——不一样,和初时引起众人大怒的气氛不同,她走时两腮满满的泪在在说明她对那人的死有多悲痛,因为这样,才成功地止住大伙冲上前痛殴她的念头。
犹如置身事外,宿知秋对自己停不住的泪完全无所觉,任泪水流过她也只能用墨镜遮掩落泪的眼,却遮不住自己的泪,她不够恨他,不够冷血无情,撑到这已是她的极限。
这么多年来她始终不够恨他,比起爱他的程度,她的恨根本一点存在的意义都没有!
她还是爱他!到现在看见他冰冷的牌位后她才恍悟自己还爱他的事实,却也知道就算时光流转到他生前,她仍会让他葬命在自己手上,复杂的情绪是一股击碎她佯装坚强外壳的力量,让她撑不到离开这里之后再一个人锁在房里哭泣。
她的泪流得好安静,跟在身侧的令狐一双眼莫名心疼的关注在主子身上,仿佛从未见过这样与浊世隔绝静静流泪的人一样,在面具下的眼眸藏不住深刻的担忧。
他以为她会像个小女孩嚎啕大哭才对,就像……
与令狐相撞的男人打断面具下的思绪,匆匆说了声抱歉,走进会场。
令狐身后传来一波又一波好像看见救星似的呼喊:“巽先生,你总算是来了……”
“不要叫我巽先生!和令狐相撞的男人不悦加厌恶的咆哮声极有效地止息一场近似欢呼的高叫。
跟在宿知秋身后的令狐没有缘由便自顾自的咧唇而笑,紧握手上多出的纸张一下,立刻将它放进裤袋。
宿知秋哪有心思去注意后头保镖的一举一动,她的心碎成千万片,每一片都刻着三个字——轩辕弥。
☆ ☆ ☆
夜晚的海和天空的黑幕相像,有着同样的暗沉,但也有所不同,一波波的浪潮在沙滩拍激出朵朵银白的碎浪,表明这是海与陆的分界,别再深涉。
宿知秋一手勾着红色高跟鞋,一手拿着海尼根啤酒垂在身侧前后晃动,想到时就昂首灌一口,不知不觉,一瓶海尼根只剩三分之一不到,打赤踝的脚踩过一朵朵碎浪,或者是碎浪一朵朵打上她的赤脚,不知道,她不想这么多,也想不了这么多。
令狐仍然尽职,在她身后紧紧跟着。
也许跟久了真的会习惯,他的存在才不过一个礼拜,她已习惯他无言默默在身边像背后灵的守护;甚至有时候工作得大专心她还会忘了身边有个人时时刻刻在后头跟着。
可是今晚,她想一个人独处。
“你先离开,我想一个人静静。”
“不。”一个字,简简单单拒绝她的命令。
“就这一次请你配合我。”她已无力像往常和他对峙一般生龙活虎,好久没用过的恳求语气如今也用上了。“让我静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