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地方。”绿眸盈满不耐,眸里两簇火光夹杂怒意。“雨部的任何事由我全权作主。除非你能走,能凭自己的本事离开此地,否则你休想见到风龑,这就是我的命令。Asa,送客!”
“是。”暗处闪出一道人影,金发、一身白人特有的肤色加上健壮体格的Asa说了一口流利中文:“风先生,请。”
风龑回头看着帝昊,下唇微微轻颤,像是想说什么却又突然决定吞回去不说。
“风龑!”情急之下吼出全名,命令的口气和过去一样:“不准走!”
“我要走。”阴柔的美颜露出罕见的笑,其中的涵义复杂且难办,这是帝昊第一次看见他这么笑着,映入眼帘的同时,心不由得揪紧发酸。“除非你能自己走出这里,否则就像狄说的,我不会见你——永远不会。”说完,不知道花了多少力气、隐藏了多少情绪,他硬是逼自己转过身背对昊慢慢跨步离去。他知道自己若不这样做,昊永远不会同意接受手术;所以,即便不愿在他有困难的时候背弃他、不想就这样为两人划下休止符,他还是得做──这是他私下和狄的约定。一切都是为了昊,表面的争执只是一出欺骗的戏码。
“你答应过我绝不离开!”该死,为什么他要听信那混帐的话!扳动操控轮椅的控制面板,在机器运作的声音下,轮椅往风龑的方向移动。
可该死的,才前进几步,一只手突地拉住后头人工推动用的把手,让轮椅动弹不得,只能发出叽叽的声音,难听又刺耳。
“狄.吉亚达.凯鲁!”帝昊回头瞪视正俯视他的狄,发火的黑瞳对上深沉的绿眸。“放开我!”龑就要走了……就要消失了!随着熟悉身影一点一滴地消失,他的心益发揪紧疼痛,痛得几乎不能呼吸。
直到风龑的身影消失,一时间帝昊以为自己没法再呼吸,以为自己会这么死去。他生命中唯一在乎的人就这么离开他,离开他的生命……这要他如何接受?
“呵呵……”狄怪异地干笑两声,“你不知道我的兴趣是破坏别人的感情吗?怪只怪你表现得太热情,让我忍不住想替你降降温。乖乖接受手术吧,如果你真想早点再见到他的话。”
“你!”拉回神智的帝昊气得双眼布满血丝,像瞪视仇人般的眼神简直是要将狄拆吃人腹连骨头都不剩。“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随时欢迎。”绿眸划上一抹奇异的光芒,像在鼓舞他杀了自己一样。“如果可以结束我的命,我会非常感激你。”他的命──老实说,连他都觉得太长了点,如果可以提早结束的话……有何不可!
★ ★ ★
“他的表情像是要把你杀了一样。”送走风龑又将帝昊推回他专属卧房的Asa,走进狄的卧室向他报备。“一双拳头到我送他回房后还不肯松开。”
“早料到的结果。”狄拉过长辫解开束发的黑绳,乌亮的黑发立刻呈螺旋状散开,最后又整齐顺从地平贴在挺直的背脊,垂落到大腿处。“要杀我也得有点本事。”
发辫散开的一瞬间,Asa的眼不由得被突来的乌黑光泽所眩惑,呆了好半晌才佯装咳嗽的掩饰失神,重新开口:“四处树敌对你不是件好事。”复而又补充道:“蓝迪要你将这句话记在心里,难道你忘了?”
“记得并不代表一定得照做。”狄转身面对负责保护他的下属。“这件事不准你回总部嚼舌根。”
“是。”
“还有。”说话的同时,狄只手解开自身唐装上的袖扣,似乎是准备休息的样子。“二十四小时派人轮流照顾他。”
“知道。”
“你可以出去了。”
“这──”
“怎么?”绿瞳增添莫名的光彩,妖异而诡谲,像是看穿了什么似的。“还有什么话要说?还是又想毛遂自荐,要我接受你?”
“不,只是有件事……”Asa一边说,一边困窘地摸着自己的头发,迟疑着该不该问,不一会儿,他终于决定开口:“对帝昊,你有什么感觉?”
“Asa,你不觉得自己管太多了吗?”什么时候他的私事轮得到他来过问。“呵,我有授权给你来管我的私事?还是蓝迪.雷特纳又给了你什么捉弄我的任务?”那个小鬼头就不能让他安安稳称做他的雨部首领吗?
“不。”跟了上司这么久,再听不出他话中的不悦,那他这几年不就白活了。“抱歉,是我逾越本分,请原谅。”
“如果再一次……”旋身面对他的同时,狄过长的黑发扫起一阵凉风,拂过Asa的侧脸,散发的发香勾出一剎那的心悸,出口的话无情地打压他加速的心跳。“准备回总部找新工作。”容忍一个对他有异样情愫的人在身边工作,已经是他最大的忍受极限,如果他再不安分,那就只有两种下场──离开或死!
他是不怎么想在自己人身上丢下这种选择题,如果他知道什么叫收敛的话。
长期服侍在主子四周,对他的情绪若没有完全了解,至少也得要懂得六成,再不收起放浪的情感只怕自己是活不久了。
有此认知,Asa深深鞠了躬,口气回复先前的冷淡:“告退了。”
“嗯。”狄懒懒应了声,待Asa退出他房间,门自动关上且由主控室落了计算机锁密码后,才深深呼了口大气,将一直藏在手掌心的薄刃手术刀丢在床上,褪下一裸裎伫立于室内,如同身处于伊甸园中。
帝昊……他开始思忖起这个男人。根据“魅”传来的资料和滕青云的叙述,这个叫帝昊的男人是台湾首屈一指的投资天才,手下的帝氏集团财力惊人,数年前台湾一次股票市场狂跌的惨况,正是源自于他一时的龙心不悦;如此具有影响力的男人怎么来到这里,却像个任性无知的愚蠢孩童?
难道车祸和不能行走就能夺走一个男人该有的帝王气势,甚至将一个男人的心性逼退到幼童时期?如果是,那么男人未免脆弱得令人齿冷。
还是因为在风龑面前,所以他故意示弱想留住风龑?狄在心中暗自揣测。
既然想到就难免记起他的脸──多严峻的一张脸啊!如切割完美的立体石雕,有棱有角,完全看不见一丝软化的轮廓,凌乱的黑发、始终闪动愤世嫉俗之光芒的瞳眸,像极了在原野上独自求生的狮子,有霸气、有狂野,却少了人味只有兽性以及──深藏在兽性之后的悲哀,属于野兽才有的悲哀。
一个霸气的男人也有悲哀的心事?这一点他挺有兴趣想查出原因,外科手术固然是他的本行,但心理剖析也是他挺在行的,虽及不上蓝迪.雷特纳的老奸巨猾,但那家伙本来就是个怪胎,不值得挂在心上。
思路再回到帝昊身上,他唯一有人性的时候,恐怕是只有在视线对上风龑时才会出现的一点柔和吧!
就是那一点点的柔和令他生厌!
哼!与生俱来的性格让他格外厌恶人类的感情。什么叫感情?那又是个什么玩意儿?感情和感情间又靠什么来维系?爱吗?誓言吗?那种浮华不实的东西也能担任维系的工作?
爱,看不见摸不着;誓言,除非录音,否则跟风吹过没啥两样;这样的东西能有作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