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拿我跟他放在一起谈!我没有!”慌张染上吕游的脸,苍白的两颊简直可以和洁白的墙相互媲美。
“一样的。”靳朔漠逼近她,心疼她的退缩,但这时候不说,将来也没有办法说。“伯父让伯母失望,你让我心痛,这是一样的,不管有意无意,伯父跟你都在伤害爱你们的人。”
“我没有!我没有……”她没有吗?吕游咬紧唇,思绪被打乱的现在,她没有办法逞口舌之快,回堵这些事实,没有办法自圆其说。“不要在这个时候教训我!不要!”
“如果不借着伯母出走这件事说,你根本不会去想它。”靳朔漠抓住她,将她压在墙上,首度以逼迫的姿态厉声道:“你不该再藏在过去的阴影中,过自欺欺人的日子,表面的快乐不是快乐,要我说吗?最真实的你有多愤世嫉俗,讨厌身边因为你是吕学谦的女儿而来的巴结奉承,不想踏进关系复杂的家门,不想看见因自己离家而被留下的母亲!”
“我……”
“你不想碰触情爱,是因为你根本吝啬去爱人!你怕、你担心,担心会像你妈一样,所以你追求一个人的自由,轻松自在没有负担,因为你担不起、没有勇气担起一份爱,对不对?”
“不要剖析我。”吕游泛红的眼仍倔强地拒绝示弱,不表现出任何落泪的意愿。“不要把我摆在你的手术台上一块块切下来,不要把我看得一清二楚!”
“你是个胆小鬼,吕游。”
他以为自己能做到不求回报,只要能留在她身边就好;他以为只要能留在她身边,让她习惯自己的存在,总有一天她心里的伤会痊愈。但是他错了,这样的作法不对。
因为一个不去面对自己旧伤痛的人,只会一辈子抱着伤痛过日子,自欺欺人。
“你不是躲情避爱,你是惧情怕爱,你害怕爱上一个人,到最后会像你妈一样,对不对?”
“你出去,出去啦!”
“我会出去,但不是现在。”靳朔漠强硬地将她扣进怀里。“现在的你需要有人陪。”
“那也不会是你,不会是!”吕游挣扎着想脱身。
他凭什么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之后还抱着她不放!“鞭子与糖的招术对我没用,放开我!”
“等你冷静下来,就算要我抱你我也会说不。”靳朔漠收紧双臂,力道重得连自己都能感觉到手臂肌肉的拉扯。“安静点。”
挣不开他,吕游只能挫败地偎在他怀里,任由淡淡的雪茄混合香皂的味道笼罩自己。
明明是挑动她情绪、让她像个疯婆子般大吼大叫的男人,凭什么又像情人一样抱着她,以为这样就能安抚她?
呸!是他哪壶不开提哪壶,逼得她走投无路,现在还装出关心她的样子,多虚伪!说什么希望她过得自在轻松、希望她习惯他的存在,不过是谎话!一堆谎话说得比她还好听。
骗人、骗人!一切都是骗人的!
骗人的吗?
在厚实得足以令人安心的搂抱里,激动怨怼的心不想停却不由自主的,慢慢地、缓缓地逐渐安静下来。
波涛汹涌中激起的泥沙,混浊了原本透明纯净的湖水,但接下来逐渐的风平浪静,让这些被卷起的泥沙慢慢沉淀再沉淀,缓缓还原最初的清澈,还原出最真实的自己。
映照在清澈湖面上的自己,仿佛经历圣水的洗礼,洗去原本附在身上卸也卸不去的伪装。
圣水的洗礼……
“啊!”她想到了!
没料到她的回应会是一声大叫,靳朔漠吓了一跳。
“我知道我妈去哪里了!”说完,她拉着他往外走,心思迅速移转到这件事上,也不晓得是故意逃避还是真的着急。
至于在办公室等待上司的爱莉亚,已经没有人记得还有这回事了。
第九章
在吕游说风是雨的任性发挥到淋漓尽致下,靳朔漠成了就近的受害者,一路开车南下直奔台南乡镇,并且依照她的指引左弯右转,最后停在右侧有条仅供步行的碎石道山路旁。
“你穿高跟鞋爬山?”跟着下车的靳朔漠提醒她注意自己脚上穿的是什么,摊在眼前的又是什么样的路。
“这条路不长,一会儿就到了。”
拿她没辙地耸耸肩,靳朔漠不禁好奇地问:
“上面是什么?”
“教堂。”走在前面的吕游头也不回的说。“我出生的地方。”
“你出生的地方?”靳朔漠忍不住惊讶,瞪着前方的背影。
听出他语气中的讶异,吕游回头。“怎么?有问题吗?”
靳朔漠没有回答,只是催促她继续往前走,心里还是颇受冲击。
在教堂出生,性格却是有待争议的恶劣,这是神给人类开的玩笑吗?
如果是,未免大恶质。
蓦地,一间屋子独立在山腰,四周花团树丛环绕的木屋逐渐落人眼中,站在门前的两道人影止住他们两人的脚步。
那两个人是……“伯——”
“嘘。”吕游及时捂住他的嘴,将他拉到一旁的树丛躲着。“别出声。”叮咛后,她蹲低身接近在木屋门前小径说话的两人,直到隐隐约约能听见交谈声为止。
“你在做什么?”跟着这样做的靳朔漠啼笑皆非的低问。
“如果没有遇上他、没有我,我娘本来是要当修女的。”吕游一边偷听两人交谈的内容,一边说:“她本来想跟她的教父一样当神职人员。”
这样的说法又令靳朔漠讶异。他和佟若梦谈过,可以从谈话中发现她的娴静慈祥;原本就疑惑吕游拥有这样的母亲,却没有遗传到半点性情,现在又知道佟若梦曾有当神职人员的打算,他自然是讶异万分。
计划当修女的佟若梦就算放弃这个打算、想做普通的母亲,这子女也应该受其熏陶,最起码该像若谦那样。
如此想来,靳朔漠觉得杜若谦反而更像佟若梦的亲生儿子。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靳朔漠轻描淡写带过。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吕游和吕学谦父女俩见面会如此针锋相对,像隔世仇人。
不单因为吕学谦花心风流的举止,另外还得加上两个人太过相似、互相看不对眼的加权原因。
她的个性完完全全遗传自她父亲,这一点不晓得她自己知不知道。
可是就他从杜若谦那里听来的消息,所有摆在台面上吕学谦的子女中,只有吕游从父姓,其他一律从母姓。
这一点又是为什么?莫非——
“笨女人。”吕游没来由低嗤这么一句,拉回靳朔漠抓到一丝领悟,正准备深究下去的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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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吕游注视的方向看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注意的两位长辈已经不晓得因为什么原因而彼此相拥。
“几句好话就原谅他,简直是侮辱女性同胞的智慧。”笨娘亲!她噘起唇咕哝。
“不阻止?” “干我什么事。”
吕游白了他一眼,转身同样是怕被人发现,探头探脑的朝来时方向走,等到了转弯处才恢复正常走路的姿态。
从来不曾偷偷摸摸做事的靳朔漠头一次尝到这滋味,却不明白她为何来了又走,什么都没做。
照她的性格来推算,应该会冲上前去阻止母亲这么轻而易举原谅花心的父亲这件事才对。
“吕游。”走出碎石道回到山路,靳朔漠叫住她。
“干嘛?”停下脚步回头,不满意仍然明显写在吕游脸上。
“为什么不阻止?”他问,“你应该知道这样你妈还是会回到你爸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