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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诊室外,耿靖怀坐立难安地漫漫苦候着,千疮百孔的心早让悔恨欲绝的情绪给啃噬得面目全非。
他不敢思考,深怕太多的可能性,会将他逼入发狂的境地。
那恍如灵魂割离身躯,鲜血淋漓、天绝地灭的狂痛,一次便够!如果……如果这一次,他再度失去衷心所爱的女子……不,他根本连想都不敢想,他会发疯,他会崩溃,这一回,他会再也没办法活下去!
欢欢、欢欢……我知道,是我太盲目,是我的错,我让你受了太多的屈辱,你别拿这个惩罚我,我再也无法承受又一次的失去了……
他闭上眼,脆弱的泪倾出了满腔的悲绝与痛悔。
一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原来她对他而言,是那么的重要,是在妍妍死后,惟一支撑着他活下去的力量,她已融入他的灵魂,那是死亦相随的浓炽狂情呀!
为什么得到即将失去,才发现他早就不能没有她呢?
欢欢啊,求你一定要撑过来,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告诉你,我爱你……
像是回应他的呼唤,急诊室的门在同时打开。
“爸,欢欢呢?她还好吧?”他冲上前去,忧惧地抓住杜承霖的手。
杜承霖瞥了他一眼,声音很冷。“你也会在乎吗?”
几乎失去爱女的杜承霖,怪他是必然的。耿靖怀无法反驳什么,因为连他都不能原谅自己。
“爸,你想怎么惩罚我,我都没话说,我现在只想知道,欢欢的情况到底如何?”
杜承霖沉默了下,最后仍是道:“没有生命危险了,只是需要住院观察几天。”
悬浮的心终于落实,他松了手,整个人虚脱地跌靠墙面。
感谢上苍!这一回,她没夺去他以生命全心热爱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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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不见他吗?”杜承霖审视着女儿平静的面容。
常语欢别开脸,以沉默作答。
自从她脱离险境后,一直到现在,耿靖怀没有一天不往医院跑,但是,醒来之后的语欢,从未见他一面。
她很清楚他只是内疚,她为了他差点送命,他之所以探望她,为的也只是一分道义责任。
其实没必要的,感情的事,爱得起就要有勇气承担随之而来的苦难,一切都是她的选择,是她不够勇敢,所有的后果也都是她该承担的,没有谁该怨谁。
所以,他真的不欠她什么,她不要他的同情、不要他的怜悯,可他懂吗?
醒来之后,她也想通了,不再去奢求他给不起的情爱,受那根本受不起的伤害,那代价过于惨烈,她再也付不起了!
一切……就这样吧!无言的结局,或许正是他们所需要的。
“爸,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
“你说。”
“替我把这个交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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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承霖出了病房,耿靖怀并未上前,仍是默默地站在一角。
“她仍不肯见我,是吗?”
“她要我将这个交给你。”杜承霖递出手中的物品。
看着手中的牛皮纸袋,他沉默着,不发一语。
“靖怀——”杜承霖思忖了一番,最后仍是开了口。“就这样算了吧!”
耿靖怀抬起头。“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很爱妍妍,感情的事没有谁对谁错,是欢欢太痴,不怪你。我承认,一开始我是有些许私心的,妍妍太孤独,我心疼她,为了让她无憾,我并没有顾虑你的心情,不曾想过你是否能承受。所以对你,我一直有一份歉疚,而欢欢的出现,让我天真的以为,这是对你最好的补偿方式,却没想到……
“我只剩下这个女儿了,见她如此,我这个当父亲的,心里头是说不出来的疼啊!我只想保护我的女儿,你既然不能真心对待她,那就别再招惹她了吧!”
耿靖怀静静地听着,神色戚然。
“似乎我并没立场再说什么了,是吧?”将欢欢伤得不得不以死解脱的人,是他;逼得她万念俱灰,一心只想断情的人,也是他!而今,他还能再说什么呢?
一步步,他转身离去。临走之际,他停下步伐,却没回头,只低低地留下一句。“如果我说,我对欢欢的感情并不比妍妍少,你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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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空无一人的杜家,不受控制的步伐,来到了语欢房中。
他缓慢的拆开了杜承霖交给他的纸袋。
里头赫然是一本日记、钥匙,以及一只和他指间婚戒相互辉映、他再熟悉不过的婚戒!
她把这一切都还给了他,这代表她是真的要断了和他的纠缠!
闭了下眼,强抑下满腔泛滥的悲楚,他动手翻开日记——
一九九0年七月五日天气晴
今天,我认识了一名俊雅温文的男子,我知道他是爸爸的得意门生,名叫耿靖怀。初次与他眼神交会的那一刻,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头一回,我明白什么叫“芳心如醉”,什么又叫“心旌神动”。
我知道我会陷下去,将心许给他,因为他太令我无法招架,像是宿命的眷恋,红尘一遭,为的就是与他相遇……
他说,我给了他承诺。我很好奇,那是什么样的承诺呢?
我想,他遇上的人一定是欢欢。那么,欢欢一定也有同样的感觉吧?她该也会疯狂迷恋他的,因为呵,我们是如此的心有灵犀……
他一翻便翻到了他们初识的那一页,因为内页夹着一条水蓝色的发带,他记得一清二楚,那是初见妍妍时,她系在发上的。
接下来,密密麻麻的写着他们相知相许的过程,即使陪她谈了一场轰轰烈烈、生死相许的感情,也不曾如此刻这般,觉得自己离她好近,分享着她的内心世界,与她同悲共喜。
一直到最后几页,他震惊得无法消化他所接收到的讯息——
一九九0年七月二十八日天气雨
我终究还是自私的,因为靖怀要我把握我们还能相爱的时光,我太过于贪恋他所给的柔情温存,所以我还是沉沦了。
我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能爱他的日子也有限了,但是欢欢不一样,她一定可以补足我的遗憾,将我所给不起的一切,尽数交给靖怀,陪他白首。
最近,我开始摺起纸鹤,许的愿就是希望靖怀和欢欢能够快乐幸福的永远在一起。
欢欢,你一定要好好的爱他哦!当我再也无法爱他的时候,你要代替我,永永远远的陪伴他,连同我的分,一起爱下去……
一段段的文字飞掠眼前,却再也进不去他脑中,他不知所云地看着、看着,手中的日记不自觉地滑落地板。
怎会、怎会?妍妍竟然从一开始,就知道欢欢会是他最后的归宿,甚至……
他终于懂了!这只婚戒所维系的,是他和语欢今生的情牵,她只是在代他,也代欢欢订下彼此——这竟是她临终前,惟一的遗愿。
妍妍,对不起,我伤了这世上爱我最深的女孩,也辜负了你的一番美意!
他垂下眼睑,一封由日记内掉出的信吸去他的注意力。
拆开信封,发现里头竟是一张折叠整齐的空白信纸,一阵突如其来的痛楚击中心扉,他疼得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这是语欢留给他的。一张空白信纸,所寄诉的是她这段日子的重重血泪与委屈,她在告诉他,情已绝,他们已然无话可说——
欢,我真的伤透你的心了,是吧?
忍住悲楚,他环顾着淡雅清新的房间,轻轻抚过书架上成列的书刊,从没发现,原来她喜欢看推理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