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房间之后,她就这样失神地望着檐外落个不停的雨,一滴又一滴,恰似她的惆怅凄迷。
直到他的出现,与她相顾无言。
她真的不知道还能跟他说什么,内心的奢恋,她自私的想保留下来,不让任何人窥得,包括他。
只要这样静静的望着他,往后,漫漫岁月,她才能无憾。
他是她最美的回忆,这样就够了,真的!
所以,他真的不须要解释什么的,她明白她在他心中的定位,只要日后,他能偶尔记起她这萍水相逢的女子,她便满足了。
然而,他为什么要说破呢?她只是想保留残存的浪漫呀!
他只是为了救人,对她根本无意,他甚至用了“迫不得已”这四个字……
她悲屈地轻咬下唇,眼眶泛起水光。
一见她隐隐闪动的清泪,关仲宣整个人都慌了。
“对……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如果有选择的余地,我绝不会碰你的,你相信我,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别再说了!”她掩住耳朵,扬声一喊。
他一定要强调她对他是多么的不具意义,让她更看清自己的自作多情吗?
关仲宣一愕,傻了眼地看她。
她激动的回应,是他始料未及的,看来他的解释只是愈描愈黑,说了比没说更糟。
过度缺乏与年轻女孩相处的经验,难以捉摸的女人心不是他一个大男人所能理解,他手足无措、苦恼地呆立原地,想安慰她,却又不知从何做起,尤其他还是始作俑者。
“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是我不好,你别难过,我……我……”他有些慌、有些紧张地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还不算太糟的话,那……我会负责的……”
白若蕖怔了下,抬起头。“负责?”
“是的。经过昨日之事,姑娘名节早已尽毁我手,所幸在下尚未与任何闺女定下名分,若姑娘不弃,我愿娶你。”
“娶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她只感到满心苦涩。
是啊,他勇于负责,他光风霁月,那她呢?他又把她看成什么了?一个不得不揽上身的责任与包袱?
他是否想过,这般处境,她情何以堪?
“姑娘不愿?”热切的心凉了半截。
他知道这样很委屈她,但是……除此之外,已别无他法可想。
“这也是万不得已的办法,我保证会好好的待你……”这是他一开始就想说的——将她放在心上珍宠,那么,多少可以补偿她被迫下嫁的悲屈吧?
轻轻地,她笑了,却笑得好苦,好涩。“不用了,我们之间,没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不是吗?既然明白公子意在救人,那就没什么负不负责的问题。”
他们之间,不在负责,而在他的心态,可他懂吗?
“话不是这么说,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损了姑娘清白,便得有所担当……”他想娶她,他要这辈子除了他之外,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碰触她纯净娇柔的香躯,尝到那醉心难忘的旖旎滋味……
偏偏这些私心他说不出口,这样的想法,令他心虚羞愧,他比谁都明白,想娶她,不为其他,而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理由——独占她!
“我不要你的担当,你听不懂吗?我就是不想嫁你,不嫁、不嫁、不嫁!你听懂了没有!”一声声的担当,一声声的负责,刺伤了她的心,一激动,她不顾一切地喊了出来。
话一出口,他呆了,她也傻了。
他……有这么令她难以忍受吗?以致她这般嫌弃,激烈地反对嫁他?
“我懂了……”他喃喃地道,声音低得几乎淹没在雨声之中。
“我……”白若蕖讷讷地望着他。
她也知道这样的反应有多伤人,但是……她真的没那个意思啊,天知道她其实……
“我明白,什么都别说了。”这回,他主动截断她的话,视线移向他处,不再迎视那道凄柔的水眸。
“既然这是姑娘的意思,关某只能尊重。”
“关公子——”她想解释,却不知由何说起。
“看来,我似乎不方便再留下。”人家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他再多留一刻,也只会徒增困扰。
“你——要走了?”乍闻此言,她乱了心。
他轻点了一下头,转身整理包袱。
“衣服还湿着……”她小小声地道。这是一个烂理由,她傻气地期望能多留他一刻。
“总有干的时候。”他不以为意,随意将半湿的衣衫塞了进去。
“我来。”白若蕖伸手阻止,指尖不经意的相触,两人同时一悸,他抬眼看她,她却偏过头,接过衣衫细心地代他折叠好。
“谢谢——”除此之外,他不晓得还能怎么说。
白若蕖始终沉默着,刻意的放慢了速度,但是再多的衣服都有折完的时候,他们终究要分离。
强逼回欲夺眶的泪水,她将整理好的包袱交到他手上,轻声道:“出门在外,自己当心些。”
“我会的。”
简短的对谈,多似一对即将分离的小夫妻啊!
这样的念头,同时撞进了两人的脑海。
只在瞬间,他便恋上了这平凡的温馨。
他与她,真的没有可能吗?关仲宣自问着。
她的目光,是如此凄柔,盈盈星瞳,漾着酸楚的水光,像是千般依恋,万般牵念……她对他,当真无意吗?
若真无意,她如何平静的接受与他未着寸缕、相拥一夜的事实?
但若有意,对他的求亲,又为何推拒得这般绝然?
他真的不懂她……
“雨,还下着……”似在自言,她盯着地面,声音轻得难以捕捉。
“人,还是得走。”他在等,等她一言半句的表示。
她又沉默了。
等不到他所期待的,他放掉痴念,笑自己的傻气。
越过她,走了几步,又迟疑地转过身。“记得多休息,你现在还是很虚弱,再加上你身子骨原就不甚健壮……”
叨叨絮絮说了一串,他是真的放心不下她呵!
白若蕖忍住哽咽,不让自己任性地留下他。
关仲宣见她不语,若有所失跨出步伐——
“等……等一下!”挣扎了好半晌,她困难地挤出声音。
他僵立原地,连呼吸都遗忘了。
“伞……你带着。”双手握着伞,往前走了一步,却又近君情却,只将伞放在桌上,然后退开。
关仲宣望着桌面的伞,难分悲喜。
她若真有心,为何不亲自交给他?
“不了,一点小雨。”想等的等不到,换来一把伞又如何,徒惹心伤。
不想思考,也不让自已后悔,他坚决转身,就在那一瞬间,他见着了她终于跌出眼眶的泪——
她一定以为他没发觉吧?
她在为他落泪,晶莹如夜星的泪珠,是敲在他心坎,莫名的悸疼,莫名的撼动,乱了他平静多年的心湖。
她若不在乎,为何要表现得这般难舍?
她若不在乎,为何要有悲伤?
真要这么轻易的放手吗?明知他放掉的,极有可能是一生最重要的珍宝,以及一辈子的遗憾,他真能轻易的走出她的生命之中,从此天涯陌路?
一步一矛盾,他一遍遍无声地问着自己。
就在他背身之后,背叛的泪,再也不听使唤……目送着他一步步远去,与她的世界拉开距离,白若蕖知道,今日一别,她是真的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了。
突来的心痛席卷心房,她不知道离别的苦,竟是这般难忍。
他是她生平第一个动心的男子啊!就这样人分两地,她甘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