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很努力、很努力的想沉淀这段燃烧生命的狂热炽情,回归未曾有过交集前,那最原始的宁和,从此,再深的憾恨,也都化诸亲人般的温馨情谊。
他告诉她:“今生饮恨,那便相约来世,届时,我会坚决守护你,不再轻言放弃。”
她柔肠寸断、凄凄楚楚地允诺了。“来生,我只许你。”没有关伯禹,不必顾忌世人的眼光,更不会有难以跨越的身份藩篱,只有相依相守的两颗心……那时,他们应该能有幸福吧?
泪眼凄伤中,他们硬生生斩断了密密相系的情弦——
???
时光匆匆而逝,白若蕖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虽然身边总是有人妥贴的照料,但是成日无所事事,她实在是闲不住。
于是,趁着天气好,她独自来到园中漫步。她实在是受够了成群仆佣跟前跟后,弯个腰都有人大惊小怪的日子了!
算算日子,她知道自己临盆在即,心中不免感到惶然。
关伯禹把一切想得太乐观了,随便掐指一算,都知道她生产的日子和成亲之日不符,这事儿,岂瞒得了人?
只怕,届时又会有不算小的一阵风波了。
叹了口气,她执起手绢拭汗,谁知,一时大意,袭面的微风吹跑了丝绢,她急忙追上,一不留神,让地面突起的石子给绊了下,仆跌在地。
“啊——”她惊抽了口气,阵阵刺痛自小腹窜上。
她不断的吸气,想平息疼痛,但是,没用!疼楚不断的加深——
惨了,她该不会是要生了吧?
她心惊地挣扎着想爬起来,但是剧烈的痛楚却不放过她,她冷汗涔涔地跌了回去,无力地喘息着。
“老天!大嫂,你怎么了?”一声惊呼传来,接着,熟悉的身影快步奔向她。
记不得是几时改的口。一开始,他们是相见不如不见,总是避着彼此的目光;再然后,他掩抑着内心狂涛一般的澎湃情感,在人前淡淡地唤她一声大嫂,背身之后,所有的苦,咬牙和血而吞。
最后,不管人前人后,她都只听得到这一声称呼,她不明白,是他真已云淡风清,还是在欺骗自己,他已释怀?
是失落,是怅然,但,她会含笑祝福他,不再受这情殇之苦,真的!如今,她唯一所能期望的,也只有他能过得比她好,那么,她将再无所求。
“仲……宣……我恐怕……要生了!”断断续续,她挤出话来。
“什么?!”关仲宣脸色一变,二话不说便抱起她往寝房冲去。
经过回廊,碰上迎面而来的婢女,他扬声大喊:“去请产婆,快!”
她苍白的脸色教他乱了方寸,将她送回房内,她紧攀住他的手仍是密密环住,不肯放开。
“仲宣,我好怕……”无助忧惶的面容,是那么的脆弱,扯疼了他的心。
“别怕,别怕,不会有事的,我向你保证!”一声又一声,他柔柔地安抚着。
“别走,仲宣,别丢下我……”像个溺水的孩子,她什么都无法去想!着慌无依的灵魂,只想牢牢攀附着孩子的爹,她深深爱着,也唯一信任的男人!
“好,好!我答应你,一步都不走开,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但是你也要答应我,要勇敢一点,坚强的撑过来,知道吗?”
“嗯……”她无力地点了下头,将脸埋在他怀中。
往回推算,从她怀孕至今,怎么算都不满十月,肯定是方才那一跤给跌出问题了……他愈想愈心慌,更加牢牢抱紧了她。
“别怕,不论如何,我都会保住你的。”
不知过了多久,产婆行色匆匆地被拉了进来,一下子整个房内乱成一团。
吩咐了下人备好烧开的热水,她看向关仲宣。“男人请回避一下。”
从头至尾,关仲宣始终紧握着她的手,头也没回地道:“别理会那个,快帮她把孩子生下来!”
他答应过她,就绝不食言,千军万马也拉不开他!
“那个……可是……”自古以来,哪有女人生孩子,男人相伴在旁的道理?
“我的话你没听清楚吗?快点!她要是有个万一,你也别想活下去了!”失去了平日的温文谦和,他发狂地大吼。
“噢,是的!”产婆三魂几乎被吓掉了七魄,哪还敢再多嘴什么。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传遍房内的每一个角落。
“蕖,你忍着点。”他心慌地安慰着,那一声声惨切的呐喊,像是无形的利针,一针针刺入他的心坎。
“夫人,你再用点力!”产婆也忙出了一身的汗来,着急地指示着。
“我……啊——不,我没有办法……”她哀哀呼喊,毫不留情的痛楚,像是要将她撕裂,疼得难以生受。
“可以的,你可以的,蕖,坚持下去,为了我,为了孩子,好吗?”
浑浑噩噩的脑子,因这句话而划过一瞬间的清明。“为了……你?”
“是的,为了我。求你,一定要坚强。”他坚定地紧握她的手,传递着无言的信念。
“会的,我会的……”她喃喃道。为了他,也为了他们的孩子,她会坚强,也一定得坚强!
一股油然而生的无形力量重新燃起,她咬紧牙关,迎向这道人生挑战。
听着她一声声悲厉凄切的哀呜,关仲宣痛苦地闭上了眼,不忍心看她那倍受煎熬的神情。
“这位爷儿,尊夫人……”
“啊——”又一声惨绝的哀叫响起,关仲宣心下一惊,想都没想,决然道:“必要时,不计代价,一定要保全母亲。”
即使,是牺牲那条无辜的小生命——
思及此,胸口又是一恸!
产婆呆了一下。
没……那么严重吧?她只是要说,第一次生孩子,难免比较麻烦,会多受一点的折腾,要他别太担心而已呀!
这男人真是疼老婆疼到大惊小怪的地步了。
皱了下眉,她摇着头对白若蕖说:“夫人,你这样不行,得再使点劲儿。”
“我……我……”她已痛得浑身虚软,再也使不出力来了,但是她知道,她必须撑下去,不为自己,而是为了他……
剧烈的疼楚麻了四肢百骸,意识虚虚浮浮,她死命的咬紧牙关,依着产婆的交代而行——
“天!蕖,你别这样,快松口!”关仲宣看得心惊。她正死咬着自己的唇,贝齿深深陷入了下唇。
“我叫你们准备白布让她咬着,你们没有吗?”
关仲宣无心理会产婆的抱怨,怕她伤着了自己,使力地扳开她的嘴,情急之下,他不假思索地将自个儿的手腕凑到她嘴边。
她已疼得什么都无法分辨,潜意识中,只知照着产婆的吩咐,使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恍恍惚惚,她尝到了丝丝血腥气味……
关仲宣蹙紧了眉,硬是不吭一声,手腕渗出的点点血丝,远不比她惨无血色的面容更教他难受。
直到——
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传了开来,她松懈下来,他也重重吁了口气。
“恭喜这位大爷,是个眉清目秀的千金呢!”
是吗?一个可能会很像、很像若蕖的女娃儿?
他伸出手,惊喜而胆怯地由产婆手中接过打理好的小宝宝。
产婆像是对那种傻气的表情见怪不怪,完成了任务,便识相的退下。
“她生得好漂亮——”望着灵动清秀的小娃娃,关仲宣情难自已地轻扬唇角,指尖好轻、好柔地碰触她小小的脸蛋,怜惜地像是怕碰疼了她。
“蕖,她好像你。”转头望向无比虚弱的白若蕖,她牵强的撑起眼眸,对上他掩不住喜悦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