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了一长串,听得白若蕖不得其解。
“大夫,我是生了什么病吗?”
“原来你还不知道。”大夫温和地微笑着向她解释。“恭喜夫人,你不是生病,而是有喜了。”
有……喜?!
一句话震得她撼然失神。“我……有了身孕?!”
怎会?她居然有了仲宣的孩子……
老天爷,这是怎生地捉弄人啊!
孩子的爹,成了叔叔,她该怎么向孩子交代?向伯禹交代?向仲宣交代?她甚至……连自己都无法交代!
大夫见她一副彷徨迷惘的模样,似乎已见怪不怪。“初为人母都是这样的,你也别觉得无所适从,这事儿没什么的,慢慢的你就会习惯腹中有个小生命存在的事实了。”
然而,白若蕖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她所有的心思,已让这冲击心扉的消息给震撼得无以复加——
???
该怎么对关伯禹说?
连日来,她一直重复地自问着。
这个孩子的存在,是个错误,然而,她是这个“错误”的母亲,也只有这个“错误”,证实她曾真真确确的拥有过关仲宣,曾如痴如狂的爱过这么一遭。
后悔吗?
尽管如今的局面是如此悲楚而难堪,她仍不悔。
下意识里,她抚向仍旧平坦的小腹。她要生下他,也绝对非生下他不可,不计代价!
那天,她以尚未做好心理准备为由,要求大夫代为保密,大夫以为她是要单独与丈夫分享这个甜蜜的喜讯,以着了然的目光看她,含笑允诺,只以她身体虚弱为由,打发了过去。
但是一拖再拖,她还能瞒多久?
她能等,孩子却不能等,她的肚子会大,届时,她更加难以交代。
曾想过要告诉关仲宣,但是说了,又能怎样?徒添无奈,他们仍是无计可施。她对他所造成的伤害已经够深了,她真的不忍心再让他陪她痛苦,陪她受煎熬了,她的心会疼呀!
然而,她又该如何独力承担?怎么做,才能保全所有的人?她没有答案,也没人能告诉她。
愈是深思,愈是心乱如麻,她苦恼地蹙着秀眉,就在这时,关伯禹正好推开房门。
“娘子,你想什么?眉头皱得那么紧。”关伯禹将端来的饭菜搁在桌面,关切地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我……”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的咽下。
关伯禹留意到她正不自觉地扭着衣摆,这么明显的心神不宁,他又怎会看不出来。
“娘子,你有话跟我说是不是?”他早就留意到她的心事重重,却始终没说破,希望等她主动开口,如果她不愿让他知晓,他也只能尊重她。
可是她近日来的欲言又止,很明显是有什么事困扰了她,基于关心,他不得不问。
“我……没事。”她仍是没勇气说出口!
失望之色掠过关伯禹脸庞,但他很快地掩饰过去,挤出温和的微笑说道:“看你晚上没吃什么,给你留了点菜,快来填填肚子,别真给饿着了。”
近来频频反胃,吃也吃不下,于是就推说身子不适,没出去用餐,没想到关伯禹会这么挂心她,还专程给她送来吃食。
盛情难却,她顺着他的意,勉强的吞了几口饭,尽可能不去碰油腻的菜色,然而那气味,仍是教她不适的令胸口直翻搅起来。
捂着胸口,她再也忍不住狂呕了起来。
这情况教关伯禹看傻了眼,手足无措的呆在原地。
“娘子,你……你怎么了?”
吐尽了胃中所有的酸水,也逼尽脸庞最后的血色,她无力地撑着窗缘,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还好吧?我去给你请大夫!”将她扶回床上后,他接着便要起身。
“别……”白若蕖及时留住了他。“不碍事的,我想,我知道原因。”
“你知道?”关伯禹立刻坐了回去,一脸慎重地询问。“是什么原因?快告诉我!”
白若蕖轻咬下唇,这种事,教她如何启齿?
“快说呀,娘子,别急死人了!”
“我……我……”天人交战了好半晌,她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深吸了口气,毅然道:“我有喜了。”
“什么喜?”他傻傻地问,脑袋瓜一时转不过来。
“就是……”她羞愧的垂下头。“我怀孕了。”
“噢,你怀……什么?!”关伯禹震惊地瞪大眼,像是被雷给劈到,整个人无法动弹。
“我知道,这对你而言,不啻是尖锐的羞辱,但是对我来对,他是上天赐给我最美好的瑰宝,不管他能不能见容于世人,我都要生下他。”她低声嗫嚅,没有勇气抬头看他。
见她如此护卫着那个男人的孩子,关伯禹内心真是五味杂陈。
强压下酸涩与苦楚,他强颜欢笑地道:“恭喜你。”
白若蕖一愕。
他居然恭喜她?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怀了孕,孩子却不是他的,那是多么难堪的一件事,他是用着什么样的心情在说这句话?
“可惜的是,那个男人至今仍是音讯全无,看来,事情是不能再拖了,你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我派人去查,否则光是这样傻傻的等也不是办法。”强忍酸楚,他硬是说出了口。
仰起水光粲然的眸子,她低低幽幽地道:“不用了……”
关伯禹又是一阵错愣。“为什么?”她不是很渴望见到那个与她深情相许的情人吗?
白若蕖闭上凄伤的眼眸。“别再问了,我不想谈他!”
“那……那你……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我不知道。”她双臂环住自己,神情有如孩子般的迷惘无助。
“如果……你愿意的话,留下来,让我照顾你们母子好不好?”屏住气息,他小心翼翼地探问,一颗心提到半空中。
“你……”她不敢置信地睁大眼,他竟愿意受这种委屈?
关伯禹误以为她是有所迟疑,旋即保证。“我以生命发誓,会好好善待你们母子,将他视如己出的疼爱,相信我!”
一滴,又一滴,揪肠的泪滑了下来。
她究竟是做了什么呀!
关伯禹是这么好的一个男人,而她却这样伤害他——
“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
“你怎么这么爱哭啊!”每次见她的泪,他总是没辙。
手忙脚乱的将她搂进怀中,他绞尽了脑汁,拚命的安抚她,等她情绪稍稍稳定下来,他才谨慎地低问:“我刚才提的事……”
“这样好吗?娘那边……”
“你放心,这事要瞒过并不难,何况娘早就在我耳边叨念着抱孙的事,这样也好,解了我们的难题。”
“伯禹……”不管他口气是如何的故作轻快,她仍是听出了其中的苦涩。
“别想太多了,只要你能陪在我身边,其他什么都无所谓,真的!”他这是爱屋及乌呀,她可明白?
“谢谢你,伯禹,真的谢谢你……”她动容地含泪诉说着满腔感激。
“说什么傻话。”关伯禹怜惜地轻拭着她颊上的泪。“饿了吧?多少吃一点,你现在的身子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了,要好好保重。”
“嗯。”眉睫的泪犹未干,她绽出凄柔的笑,依言而行。
可桌面上的食物,实在是令她难以消受,关伯禹见她颦起秀眉,连忙道:“不喜欢就别勉强,我听说怀孕的人都比较喜欢吃清淡的食物,我现在就去弄。”
说着,他当真立刻收拾桌上的碗碟离去。
“伯禹!”
“还有什么事吗?”走到了门边,他回过身,含笑温柔地问。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她心酸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