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潮怔怔的看着手中的纸笺——
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悒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莫!莫!莫!
除了一首她所熟悉的钗头凤,其余的,什么也没有。他对
她,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了吗?
然而,这样的尽在不言中,却比说了千言万语更教她心痛!
会是巧合吗?他怎知这首钗头凤是她的最爱?总觉得,他似在以此诗暗示她什么,她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什么叫“东风恶,欢情薄”?什么又叫“一怀愁绪,几年离索”?更诡异的是“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他们何时曾有过“山盟”?又何时曾有过“几年离索”?她不记得曾给过他什么生死相许的承诺,又何来他今日锦书难托的哀绝?
一连串全无根据的陈述,却莫名的揪疼了心臆,他的沉痛,她感同身受,她知道,她是真的伤他很深、很深……
她真的错了吗?
回想着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每忆及一分他的好,她的胸口就抽疼一次,他和沧海一样,都是那么令人心疼,值得任何一个女人倾其所有去爱的男人——
沧海!
她像突然忆及什么,再一次专注的低头看向手中的纸笺,这字迹……
她急忙拉开抽屉,翻找着许久以前余沧海替犹在学校念书的她所做的重点归纳,两相对照之下,她心惊的发现,这是一模一样的笔迹!
怎么会这样?是巧合吗?但,这也免像得太离谱了,简直像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
她坠入了五里雾中。
这会是她为他心动的原因吗?因为她在他身上,找到太多沧海的影子,太浓的归属感?
他有着沧海的温柔、沧海的深情、沧海的体贴、沧海的一切……点点滴滴,无一不像!所以,倾尽生命在爱着沧海的她,免不了对他动了情……
倏地,一道灵光出上脑海,她呼吸急促,好半晌没了反应。
去吗?会是她想的那样吗?这太匪夷所思了。
她拼了命的叫自己冷静下来,脑子用力的思考,一遍又一遍的回溯他们从相遇至今的一切,打一开始,他对她就没有一丁点的陌生感,对她完全了如指掌,知道她的迷糊,也习惯替她收拾残局,用着与沧海相同的方式在宠溺她,就连吻她、抱她的方式,也都与沧海如出一辙。
如今回想起来,与他肌肤相亲的那一夜,在发现一个有过三年婚姻的女人仍是处女时,他为何没半点讶异?
或者,更正确的说法是,他似乎打一开始便知道,所以每一个碰触、每一个动作都极其小心,像是怕弄疼了她……
她愈想愈心惊,揪紧的胸口几乎无法呼吸。
“沛湘!我问你,沧海二十岁那年,是不是曾喝过你调的水果酒而醉倒?”她不知道她到底想印证什么,这一切都荒诞离谱到了极点!
咦!她们不是在讨论沈千帆吗?几时扯到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去了?
余沛湘有些讶异,“你知道呀?我以为大哥绝不会把这么丢人现眼的事告诉你呢!”
脑海然炸开!她浑身冰凉……
没错,她是知道沧海酒量不好,但他很有自知之明,总是敬酒精而远之,所以三年婚姻当中,她一直不曾见过沧海的醉态,也不甚明了他醉后会如何……
“他会大跳脱衣秀?”她恍惚地问出口。
“看来你知道得很详尽嘛!”
“甚至败给了你的一锅烧酒鸡?”她屏住气息,感觉心在颤抖。
余沛湘莫名其妙的点头,不懂她哪筋搭错线,突然翻起陈年旧事。
若潮哑了声,再也说不出话来。
怎么会?沧海明明已经死了呀!在三年前,她亲眼看他下葬,并数度哭晕了过去,那么,眼前的沈千帆又是谁?
她真不敢相信,两个看起来八竿子也打不着边的人,居然有着重生的过去……甚至,让她同样不由自主的深深狂恋!
是的,她爱他!不论他是谁,更不论他身上隐着什么样的谜,她就是爱他!这一生,她就爱这么两回,第一回,刻骨铭心;第二回,荡气回肠,她已经失去一次,经历过死别的痛,她无法再失去第二次,硬生生的再次承受生离的悲。
随着窜起的信念,她迅速夺门而出。
@@③
如同上回,前来应门的仍是沈芊韵。
一见是她,沈芊韵立刻沉下脸,“你还来做什么?”
若潮满心都是沈千帆,无意与她周旋,越过她疾步奔去,恨不得他立刻出现在她的眼前!
然而当门一开,她反倒僵立原地,双脚像生了根,只能痴愣地看着他。
面窗而立的身形,看来是那么的寂寥沧桑啊!她的心无由地泛起了酸楚。
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吧!感觉到她凄柔的注目,他缓缓回过身。
“有事?”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已经怕了,太多的伤心、太多的创痛,教他不敢再怀抱一丝一毫的希望,这颗苟延残喘的心,再也禁不起一丁点的风吹草动。
他从来不曾对她这么冷淡的,她真的伤透他的心吗?
她的心好慌,泪雾冲上眼眶,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千……千帆……”
她为什么要用这般凄怨的神情看他!又为什么要用这般悲楚的口吻唤他?是她不要他,不是吗?又何苦在他终于强迫自己放手后,再以这样的渴求眼扰乱他的心?
“别哭。”她的泪,永远让他有着剜心之疼。
然而,两颗清泪终究还是跌了下来?”
他幽幽低叹,“潮潮,你究竟为何而来?”
“我……我来证实一件事。”
“只为了证实一件事?”他苦笑。不该自作多情,对不?
“你……到底……你和沧海……”该怎么说?这样的想法,连她都觉得很荒唐,又如何启齿?
他轻扯唇角,笑得悲凉,“又要翻旧帐了吗?好吧!你到底还要我如何赎罪,直说了吧!反正我也没什么好在乎了。”
“不!不是的!”她急忙否认,“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
沈千帆察觉她的异样,不解地挑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若潮深吸了一口气,直视他,“知道吗?从一开始,我对你就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你身上有着太多属于沧海的风采,当年,我就是为了他这股隽永的气质而深受吸引。
“每每一不留神,我总会将你错认成他,只要有你在,凄惶
的心总是能奇异的平定下来……除了他,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我对自己的感情很有信心,我绝对不可能爱上沧海以外的人,除非——除非你……”
沈千帆微愕地张着嘴,惊异地望住她,连呼吸都忘了。
老天,这是梦吗?他真的等到这一天了?
“说下去!”他急切地催促她,“你的结论是什么?”
若期看了他一眼,迟疑地口水,“我……我怕你会生气……”
“不会。无论你说了什么,我保证不生气。”
“你——”她鼓起勇气,声调轻轻如缕,“是沧海吗?”
此言一出,周遭的一切完全静止下来,流动的空气也全然凝住,静到连彼此轻弱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好半晌,他没有任何反应,只有紧握的指关节隐隐泛白。
“我——像他!”几不可闻的音浪飘出唇畔,这是他第二回这么问她。
“我不知道……你给我的感觉与他完全一样,都是那么刻骨铭心……我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