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裘顿时浑身战栗,吓白了脸。“啊,你不肯和解?”
冷风依旧呼呼的吹,甚至卷起了窗帘,在凄清的夜色中平添几许阴魅的恐怖气氛。
甄裘这下哪还坐得住,当下猛地翻身就想下床,不料腿一软,狼狈的滑坐在地上,眼神惊恐的再往窗帘瞟去,她这才揪到罪魁祸首。
窗户洞开,风在吹,所以窗帘才飘飘。
“害我吓破胆了。”抚著心脏,她幽声自嘲。
不想再自己一个人窝在房间里胡思乱想,除了李加林的鬼魂,她现在看谁都顺眼,
尤其是严沈昊……不,她猛地止住想法,狂摇头。
不能再去缠他了,今晚稍早的时候,亏他还算有良心,见她在他脚边瘫成个大字,也没小人的落井下石,还倾身抱起她,将她送回房里。
路上,她赖著他的怀抱,双臂牢牢的揽上他的颈背,很心甘情愿也很依恋;他的神情虽冷,但胸膛真的很温暖,害她忍不住将脸贴上去,让那稳定的心跳抚平自己惶惶不安。
坦白说,要不是又怕他压著眉心、神情恶劣的瞪著她,她真想躲到他身边去寻求那莫名其妙的安全感,他给她的感觉是那种很绝对的稳当,像百毒不侵,更遑论是鬼怪作祟了。她很想找他,可是她不敢,她怕被他轰出来。
好想找个人陪她唷……对,去找若兰姊,就算打扰她的清梦,她也应该不会怎样……呜……下管啦,她不想被李加林的鬼魂吓成神经病。
浑然不察冷冽的寒风吹拂著自己没穿外套的臂膀,她像缕幽魂似的穿越长廊,轻敲著刘若兰的房门。
“若兰姊?”
没听见回音,她再敲,悄俏的扭动门把。
“咦,没锁?怎么这么疏忽呢?”听到门吱的一声开了,她停了几秒,再缓缓推开门,将脑袋探进去。“若兰姊?你睡著了没?”
还是没人答腔。
不管了,她闪身溜进房内,摸索的往大床栘去。
“若兰姊?哎哟,好痛,该死的椅子,呃,若兰姊?你是睡死了不成?”这阵骚动再吵不醒睡美人,她就考虑要敲锣打鼓了。
房内一片漆黑,害她沿路跌跌撞撞,好下容易来到床边,她这才发觉,若兰姊不在床上睡大头觉。
当场,她又吓得肝胆俱裂。
不会吧?李加林的鬼魂先一步将若兰姊给……
将手叠在脑後,严沈昊阖著眼躺在床上,想进入黑甜的梦乡之中,脑子却清醒得随时都可以上山下海。
意识像被条无形的线给勃著,他无法成眠。
现在他脑子里都是那张委屈兮兮的小脸,肿成核桃、备受惊骇的双眼,他被她专注而哀求、依恋的视线震慑住,有种被掐住要害的轻惧,不过没有半丝慌张。
将她带往卧室、看她闭上眼睛後,自有意识的双腿已经将他带往主卧室,他在这幢他甚少留宿的别墅里留了下来。
努力平复杂乱思绪的他想尽快入睡,突然,不知怎地心念一动,一股冲动叫他下床走向窗边,不出所料地瞧见有人也睡不著觉。
他叹著,不敢置信的发觉,他已经准备下楼寻人了。
脑子里还在不解的咒骂,脚步却已迅速出了房子,来到甄裘身边。
此刻,她就像只被剪光尖剠的剌帽,蜷成一团,阴幽的月光隐晦且渗著寒意,更显得她的无助,那个活泼娇俏又爱惹麻烦的小雀鸟已不复见,如今,她苍白又孤零零地,像闯错路的小瓜呆,无措且无助。
他心底一动,某个记忆被触动,他仿佛回到他十岁时的那一幕。
热热闹闹的生日餐宴才落幕,无法待在同一个男人身边太久的母亲搂搂他,留下一声抱歉,走得无消无息;而怀恨在心的父亲从此视他为母亲的替代品,他一举一动动辄得咎。
他的童年,结束在十岁生日那天。
那天晚上的他,也是这么蜷著身躯,偷偷的窝在某个角落暗自落泪……
一点一点,深藏的记忆被缓缓揭露,他黑黝的眸子凝望著她:心口有股逐渐熟稔的疼意涌了上来。
眼神陡然转沉,他情难自禁地走近甄裘,瞧见粉嫩的白颊布满泪渍教他不舍沮丧又饱受惊吓的神情更教他心情纠结。
过去那份挥之不去的梦魇,以及隐约知晓却又不愿轻易面对的心动,复杂的两股思绪在他脑子里搅动不休。
听到脚步接近的声响,甄裘为之一颤。
是死不瞑目的李加林来找她吵架了?
严沈昊没忽略她的轻颤。“吓到了?”
“嗯,我还以为是……”眨眨又倏然眼泪汪汪的核桃眼,她黯然低哺,“人不是我杀的。”
他不语,他知道她是麻烦,可是,凶手绝对不是她,这事另有内幕,他们会再去调查。
虽然他没开口安慰她,却也没拂袖而去,只是这样,甄裘就已经高兴得哭了出来。
真好,有人陪著她了……
“你要不要坐?”挪了挪身躯,她想也不想地提出邀请,下意识地想汲取他身上散出的那份沉敛与稳定。“一下下就好。”
严沈昊不动如山,那双黑炯炯的眼,深沉难懂。
她有些失望,仰起的颊畔早就湿濡一片,眼泪仍不停的淌著,她近乎无声的低诉,“我被人侧目惯了,就算他咒我几句,我也没心狠手辣到要动手杀他,我发誓。”
“没人说是你。”她的自嘲与自虐令他恼怒,终於,他忍不住开口。
“可是,他们的目光不这么想呀。”
“谁?”若是让他知道,他绝不轻易宽容。
“这屋子的人。”她吁叹。“也难怪他们不信,那天晚上,全世界的人都看到我们在吵架。”
“不会再有这情形。”他想也不想地说。
“咦?你要叫他们全都别看我?”
“不,Fire。”
闻言,她笑得很飘怱,嘴里犯起嘀咕,“你好像成天都在Fire人噢?”
她不经心的揶揄又让他气闷於心,他在为她出气,她竟敢消遣他?!浓眉一耸,他又露出凶神恶煞般的表情。
见状,她缩了缩肩,但瞧他只是脸臭也没其他动作,胆子不觉回来了一半。
“你不坐吗?”她又问了。
他站著,虽然也是一种陪伴,但无形中却有一股压力迫得她紧张兮兮,有点喘不过气来,她想要他坐在身边,想感受他的体温……猛然间,她细声呜咽。
才一次的接触,她竞开始眷恋起他的胸膛了。
“坐嘛。”哀求的嗓子沙哑又令人同情。“就算不想讲话也没关系。”他不爱讲,她可以讲。
见他仍旧不动,她哭丧著脸,差点伸手将他扯过来。
“这样站著,不累吗?”她的脖子很累了,他别再折磨她了好吗?
坐吧,求求你,只要你今天别张著利刺伤我,只要你陪著我,就算不是温柔以对,我也会衷心感激你的。
一辈子!
她在心里哀求著……
不累!不能坐!
心里响起警钟,但严沈昊没有理会,一屁股坐上她挪出的位置。
他坐下了……傻瞪著他,甄裘眼也不眨的持续几秒後,泪水又扑簌簌的流成尼加拉瓜大瀑布,他竟然肯坐下来陪她了!
“你哭什么?”恶狠狠的口吻跟他眼底的那抹调侃完全冋异。
她的核桃眼瞪得更大。“我……我也不知道。”
“再哭我就走人了。”
“噢,好。”她连忙用手背拭去泪渍。“我不哭就是,你别走呀,我没有力气可以抱你的大腿了。”
他将长腿伸展得舒服一些,双臂向後撑开,瞪著没几颗星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