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渐地,单十汾相信了眼前所见,相信了眼前这一切并不是个梦。
因为,就在她神情僵凝、无法自保的危急下,寒契的人跟大刀在她眼前交错,替她护着她这条小命;凄幽夜里,刀剑交锋的铿锵声更是声声刺耳,直入心坎。
“妈的,都什么节骨眼了,你还在发什么呆?!”
真是……“寒契!”单十汾轻呼着他的名。
真是寒契呢,她不敢置信呀!
这教她怎能相信眼前的事实呢?还以为,寒契他名气虽大,但终(呃……少了两页……)耐?
哈,那他们当真是小看了他寒契了。
寒契疾速的搂起又因挨了一刀而略显颠颤的她,大刀砍落的力道因强烈的愤怒而猛然强劲,他不经心地瞟见倚在胸前的那张清瘦的脸蛋冷瑟泛白,他的胸口倏然一紧,大气一凛地咬牙蓦呼。
“飙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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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久跟随着他南征北讨的战马飙汗确实贴心,虽然一路扬蹄疾驰,却也极力的保持着身躯的平稳,没将气血翻胆不休的疲累主人给摔下地去。
可是,寒契还是觉得浑身不舒服到了极点。
会感受到这般深切的不适,恐怕是身上的刀伤过多、过剧吧!
没心思去探究被热烫刺痛侵占的背脊究竟遭到怎般的残杀,寒契饱含安慰与感激的大手轻轻抚过爱马的头颅,轻声叹了叹,他将规线调回,俯望着怀中不吭不动的单十汾,他不自觉地紧敛起眉心。
千辛万苦地、不会只救回一具尸体吧?
“喂……”他才开口,就换来了一阵猛咳。
在他怀中,单十汾伤痕累累的身子因阵阵痛楚而微颤着,酸涩乏力的秋眸微掀,虚虚弱弱的瞅着他瞧。
“你,还好吧?”
勉强地,她吞了口气,“先顾顾你自己吧。”
“说得也是。”他咧嘴一笑,因为气虚忽地急喘起气来。
停了半晌他又问,“我没什么大碍,你呢?”没得到她一声没事,他就是心难安。
轻咬着下唇,仰望着因为背光而更显深沉黑黝的他,单十汾蓦然梗住喉头,答不出话来。
瞧他,血流如注、凄惨且狼狈的模样骇人至极,看在她眼里活像是打从十八层地狱叛逃出来的囚犯。可他却像根没有丝毫感觉的柱子似的,除了脸色因失血过剧而难看到极点外,没听他哼个半声,更逞论是嗯嗯唉唉的喊出了点痛意来。但他却安慰她说,他没什么大碍?!
吸了吸鼻子,单十汾突然有股想偷偷掉泪的冲动。
是她的错,从头到尾,然当时仍沉浸在竟是他来援救她的震撼中,她竟怔愣且愚蠢得没有发觉到……为了救她一命,他替她承受了不少刀光剑影的袭击,而那些刀剑的落点,原本总该是在她身上才是。
这,他这是何苦呢?
平心而论,打一开头,她对他的态度就构不上友善,可他却为了她而身受重伤,而在杀出重围后仍旧是先留意到她的情形……为了不甚友善的她,何必呀他!
“喂,你倒是开口说话呀?”
“说什么?”单十汾半是说不出所以然的心酸与激荡,半是实在气虚体弱,她气若游丝的悠声轻道。
“说说你有哪里被砍掉了之类的话呀。”寒契气急败坏地提紧周身残余的精神怒道。“这种话还需要人家教你说吗?”
“我很好。”
“真的没事?”
“嗯,但是,你还好吧?”于心不忍了,真的是于心不忍了。单十汾忍不住的心想。
毕竟,是他单身赴险前来援救她的,而她与他,原就是毫无瓜葛的两个人哪。
“好呀,要不了命……咳……”他猛地让口气给呛着了,狠咳了好半晌,“一时之间……咳、咳、咳……一时之间,大概还死不了。”
“那就好。”’听到他还能撑着那把硬骨头回话,她心一松,眼皮就不自觉地吊起了铜石,突然间变得好沉、好重,“那就好了……”
“你干么了?说话这么有气无力的?”
寒契压根就没注意到自个儿说话亦是中气不足,俯睨着她,他的胸口又冒出了莫名的紧张。
怎么回事?无端端地,她怎么一副即将睡死的瘫软样?
“我好累呵。”
“累?”
“好累,好想睡觉。”轻叹着气,单十汾幽幽地卸下力气,任由自己虚瘫的身子全都偎进他怀里,自私的将全身重量都托庇予他,“我觉得好困了。”
若是平时。即使是天塌了下来,她也绝不可能会犯下这种攸关名节受损的错误,可是,她真的是累了。疲惫中,更觉得他的胸膛像塞满了温暖稻禾的床垫子,结实浑厚,又热暖暖地,教人忍不住想沉沉地窝着,永远不醒。
“觉得困了?”他心里隐的觉得不安。
“唔……好困噢……”单十汾体力不支,喃喃自语着。
忽然觉得又累又困?惨,这呆妞该不会是因为身上的伤重,开始陷入昏迷状态了吧?
“喂,呆妞,你别睡呀!”
“唔……”
“喂,喝喂喂,你千万别睡着呀。”寒契大手紧紧勾扶着她的肩膀,他放缓力劲,轻晃着她瘫软在胸前的身子,“呆妞,醒醒哪你。”
不知怎地,他怕呀。
怕她这一闭眼,就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了,因为此刻的她看起来十足十的像极……等着被人捻香祭拜的死人。
“呆妞?!”
“谁?”单十汾眉眼轻颦,尽管在恍惚之际,她依首是苦着脸庞。呵,怎么有人一直在推晃着她的身子呢?“别摇呀,我觉得挺难过的。”
“觉得难过就给我睁开眼呀,别睡了,呆妞。我在叫你呀,呆妞。你不准给我闭上眼。”他大手轻拍着她惨白的脸颊,粗喘起气息,“睁开眼来看着我。呆妞,你给我清醒一点。”
“清醒……我不叫呆妞!”
对噢,唇枪舌战了一番,又为她自鬼门关前兜了一圈,可至今,他仍不知道她究竟叫什么名字来着。
寒契紧接着问他,“那你的名字呢?”现下,扯什么都行。甚至她爱怎么对他冷嘲热讽也行,就只巴望她别又睡死了。
“十汾。”她轻吁了声,“单十汾。”
还在得报上姓名,这是不是代表她还有得救,黄泉路上并没有她的份?!
不知不觉,他心中的大石悄然落下,轻拍的手细缓的流连在她那触感柔嫩的粉颊上,他放柔嗓子。
“单十汾,不准给我昏睡过去,你听到没?”
“昏睡?”她听得昏昏沉沉。
“对,睁开眼,瞧什么都好,就是不准闭上眼睛睡着,知不知道?”他又对她下着命令。
“我……知道了。”话甫脱口,只见她头一垂、四肢一滑,已然昏睡过去。
“单十汾!”
妈的!
刹那间,寒契慌了手脚,急切的伸手压贴在她的颈侧。
卜通、卜通、卜通……她的心跳虽然缓慢得教人担心,但,一下一下,都持续不停的在跳动着。
去,他急猛地吐出胸口那阵闷气,又狂咳了好一会儿,待气息稍平,他不禁嘴角一撇。
“知道?哼,知道还睡。”
寒契嘴里轻声怨着,却在毫无所察的动作中,小心翼翼的将她的身子拥得牢牢地,他满心挫败的叹着气,努力地挣扎在清醒与昏眩之间。
“飙汗,坦白说,我也挺累的,怕是快撑不住了,所以到那时候,你得自个儿找出回家的路喽。”微俯在爱马的耳朵嘀嘀咕咕,他正想起身重新勒稳马缰,怎料得到身子忽地不听使唤,硬就是将全身的重量给定在马脖子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