踉踉跄跄,靳冬窜进老爷车里,伸手开动车子,却突然注意到车钥匙一直挂在车上,刚刚太急着找人家跳脚,她压根就忘了将钥匙拔出来。
什么时候,她也变得这么迷糊、这么健忘了?哈、哈哈,这不是大姊才会做的事吗?不可能是向来就谨谨慎慎的她所会犯的错误才是呀!
怔坐在车里,她呆愣愣地望着前方,脑海中却慢慢地浮上了自有记忆以来的点点滴滴…………
念书,她失败了;做生意,她也失败了;而连谈恋爱……隔着朦胧的泪雾望着川流不息的台北街头,她蓦然发笑。
敞开胸、敞开嗓门,靳冬笑了。
笑得很嚣张、很彻心彻肺的,从小到大,她第一次任由自己的笑声放肆地充斥了整个空间。微仰着眼角,酸酸涩涩的两行泪却在此时无声地滑下了苍白的面颊。
没想到连谈个恋爱,她也失败得有够彻底,有够丢女人的脸。
这人生,她究竟能如何过下去?
回到家苦思了一整天、一整夜,天将大白时,靳冬像条幽魂似地荡出大门,上了车,直往自己租了快三年的办公室驰去。
事情,该有个了断才是。
“小冬。”小声小气地叫着妹妹,靳原动作轻缓地踱近她。
好端端地,小冬竟然将费了三年时间与心力苦撑的公司结束了!
一大早就见小冬打外头进门,正想问她上哪儿去,就听她有气无力地说已经将公司的东西都打包好了,一切都结束了。虽然她的语气平缓无波,但自己听出其中掺满的伤痛。
她好想哭哦。
所有的人都知道为了那间公司,小冬有多拚命、多付出,几乎是所有能做的事,她都已经做了,可是……她仍然是失败了!
小冬的心里一定很苦,很想哭吧。她都已经快哭出声来了,可是小冬就这么傻愣愣地杵在沙发里,好几个小时过去了,可是,她仍旧一动也不动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面无表情,教人一点都猜不出个究竟来。
“小冬!”靳原停在她面前,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小冬。”
“大姊?”猛地回神,靳冬呐呐地问:“什么事?”
“如果,你还想再试试看,我这里有钱,你可以拿去周转嘛。”第一个跃进靳原脑子里的,是靳冬已经将积蓄用到山穷水尽,才不得不忍痛将公司结束的。她想,小冬没钱了,但她这里有呀。钱,再赚就是了,可是小冬的梦想……是无价的耶。呜……
“大姊,谢谢你,不是因为钱的事。”
“啊,你不想东山再起?”小冬不会是倔得连她的钱都不屑拿来用吧?
“不了。”怅然地摇摇头,靳冬差点将潜在眼眶的泪给晃滑下来,“工作对我而言,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经过了骆大哥的点悟,经过了彻彻底底的醒悟,如今的她,是再无半丝雄心壮志了。
“那……你难过,不是因为公司破产了?”靳原惊诧地瞪大了眼。
“不是。”大姊以为公司是因为破产才结束的?是谁告诉大姊这么荒谬的答案?
恍然大悟,靳原不自觉地迳自点着头。小冬不是因为公司的事而伤感难过,那就铁定是跟骆大哥脱不了干系了。心里咳起气来,靳原忍不住地咒起了男人。
阿珞也是被宋大哥伤了心,一气之下才跑到美国去。而瞧这样子,骆大哥八成也是伤了小冬的心,所以小冬才会一气之下将公司给结束……咦,有点不太对劲哦。拢着眉,靳原被自己的揣测给僵住了。不对呀,骆大哥跟小冬的公司应该没什么牵扯吧?
“小冬,你公司的事……骆大哥知不知道?”靳原小心翼翼地求证。
闻言,靳冬微微一僵,怅然地摇摇头。这是她花了一个晚上考虑的决定,他怎么可能知道。
呵,真是可悲到极点,在公司收拾东西时她才猛然发觉,她竟连需要交代些后续服务的客户什么地都不必花心思去安排,可见营运之差的,公司的状况的确早就该有个了断。
“骆大哥不知道呀?”虽然小冬是摇头没错,可那悲伤模样……哼,她才不相信跟这事骆大哥无关,“要不然,你去美国住一段时间散散心算了,反正,阿珞在那里,好歹姊妹俩也有个照应,好不好?”靳原是标准的鸵鸟性子,一出事,先躲起来,然后再慢慢地细说从头。
“不要。”连想她都没想过这个可能性。即便是无雄心重新再来,她也不想离开台湾。心里已然有个结,纵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是枉然。
不,她绝对不逃。
可是,不逃不避,她又该怎么去面对这一切?面对自己的失败,面对……骆大哥自此可能与她形如陌路的命运?
☆ ☆ ☆ ☆ ☆ ☆ ☆ ☆
“咦?”
连喝了三杯波特酒,酒量零分的靳冬已经有点分不清东西南北,更遑论发自身后的这声细微的诧异。没有回头去探索究竟,茫着眼,她朝吧台的那位先生晃了晃又被她三两口就饮尽的杯子。
生平第二次来PUB,而且是独自一人。这次,阿珞已经不在这里打工了,里头没半个熟悉的脸孔,她该有些不自在与仓惶才是的。可是,没有半丝不寻常的局促与浑身紧绷,就像是天天来这儿报到似的,她自进门后就寻到吧台前的这个位子,目不斜视地盯着酒保动作迅速地倒好她点的波特酒,然后送到她眼前。
“乎干啦!”嘻嘻,不是有哪个广告词儿就是这么一句?吃吃地笑出声来,靳冬端着杯子的手也晃了晃,差点没将杯中的酒给洒了出来。
“小冬?”
酒气迷了神智,没听到来人的呼唤,只知道身边又不知第几回坐上了个男人,撇撇嘴,她仍然采取不理不睬策略,视而不见,反正,没得到回音,那些对女人犯了饥渴的男人该会识趣的走人吧。
但这回的登徒子相当的有耐性,不但是有耐性,而且还色胆包天地伸手触碰她的手臂。
连半秒都不愿忍,用力地放下手中的杯子,她倏地侧身,朝登徒子咧出满口森冷的漂亮牙齿,“你给我手脚放干净一……咦……文南哥?”
“不错,你还认得是我。”不表赞同地瞪着她,还有她不离手的酒杯,陈文南的眉头弯弯勾勾地皱拢着,“干嘛呀,借酒浇愁?”
“是,是呀!”愁绪能不能借酒意来消除,她不知道,但是,人家这么说,她就姑且信之。
“灌下一肚子的酒后有没有比较快乐?”
“没……没……没有耶。”靳冬遗憾地摇摇头,想到公司、想到骆大哥,她还是会烦会恼、会心疼、会……想哭!
“嗟,那不就结了,知道没有还拚命的灌酒,小心酒精中毒呀。”抢走她手中的杯子微啜了口,陈文南倏地瞪大了。哇,小冬胆子真不是普通的大,酒量烂得有够可以的人还敢喝波特酒?
“是吗?”瞪着被他抢走的杯子几秒,靳冬朝他做了个鬼脸以示不满,侧身示意酒保再给她一杯相同的。
“不准。”低喝一句,陈文南望着酒保朝她歪了歪脑袋,“给她一杯苏打水。”
“苏打水呀?”靳冬有些不满地嘀咕着,但还是逆来顺受地闭上嘴。
“究竟什么事让你烦成这样?”还一个人到这种地方来,若不是恰巧他今儿个跟朋友约在这里碰面,瞧见了她……愈想,陈文南的脸色就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