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了。」
「好……」拖著话尾巴,危矶慢吞吞的动作著,眼角不时瞄瞄蓝幼爵。
这书呆子,他究竟知不知道如何留人?
「喔,这么赶呀?」他笑得有点心急、有点不悦,更多的是无奈。
「天热,先喝杯水再……」
不待蓝幼爵腼腆的将话说完,一派天真的危薇已微笑地截断了他的嗫嚅。
「不了,我还有别的活儿要忙。」
「我可以帮你呀。」他脱口便道。
「这怎么可以。」她拒绝的声调和缓悠软,让蓝幼爵气结於心,却发不了飙。「明天我会再过来一趟。」
闻言,蓝幼爵眼睛为之一亮。「真的?」
是舍不得他吧?嘿嘿。
「嗯,这些嫩枝刚移植,脆弱得很,我得多加留意才行。」她应得很一本正经。
纵使只是拈花惹草的工作,也不能坏了危家的声誉呀!
眼里的星芒随即一黯,对於危薇的毫无所觉,蓝幼爵忍不住抚额轻吟、暗恼於心。
「你真的不想喝杯茶呀?」
「谢谢你,别客气了·」
唉!眼见留不住人,蓝幼爵仍恋恋不舍的企盼能多挣些与她相处的时间;即使是片刻也好。
只可惜,天不从人愿。
危薇拿起植花工具走得优雅。
「那你……」
她对他的吞吞吐吐听若未闻,转而问危矶,「都收好了没?」
蓝幼爵满心怅然。
老天爷真狠,连一丝挽留佳人的机会都不肯给他。
见弟弟没有回应,危薇忍不住出口催促,「阿弟!」
「好了啦。」危矶应得有些不甘愿。
「我们先走喽,·蓝少爷。」
递了个无奈且抱歉的眼色给蓝幼爵,故意拖拖拉拉的危矶将最後一盆湿土抱上车,再同情的望了眼受挫的书呆子,推著嘎嘎嘎的破车起程。
「咳咳,你明天也是这个时候来吗?」蓝幼爵追上前几步,紧窒的语气有著明知故问的热切。
暗叹在心,危矶努力加快脚步,存心替他们制造独处的机会。
危薇淡笑应道:「大致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吧。」
「到时我也会在家的。」
「噢。」
随著危薇漫不经心的轻哼,气氛又是一阵沉默,他陪著她慢慢往大门走去。
离他们有一小段距离的危矶竖长耳朵听了两人的对话後,将眼白一翻,用力握紧粗朽的木杆。
蓝幼爵的殷勤与深情款款,恐怕连只大笨牛都会感怀於心了,偏阿姊那只呆头鹅完全没感觉,他看在眼里心淌血不止。
老天怎么不来道响雷,直接劈醒驽钝的她啊!
沿著院子外围的小径,三人一车走得再慢,大门终究也在眼前了。
危薇转向蓝幼爵微一欠身道:「你请止步了。」
「喔。」
可是,他的脚步还是不停。
「蓝少爷?」这下连感觉慢人家一拍的危薇也嗅到怪异的味道了,她投给他疑惑的一眼。「你……」
「我送你……们到门口。」
「谢谢你,可是我们知道大门在哪儿。」她的语气掺了些不耐。「你别送了。」
「我……」
「请止步!」这回,危薇软软的语调里多了份坚持。
咚!
危矶直接推著车一头撞向高墙,两眼翻白的猛叹著气。
天哪,让他死先了吧!
「阿弟?」
「我没事,我很好,我们走吧。」不待她罗唆,他劈哩啪啦的就是一串夹枪带棒的气话。
「咦?」
「走啦!」哼,真恨这时候是晴空万里,想要老天劈道雷下来是奢求了。
姊弟俩走出大门时,蓝幼爵甚至还陪他们走了几步,在她迭声坚拒下,这才停下脚步痴痴的目送他们离去。
「他还在那里。」
「谁呀?」
「蓝少爷啊。」
「噢。」危薇不经心的应著,眼神却眨也不眨,脑海专注的构思著崔将军府宅的庭院设计。
虽然说定下个月才要动工,但因为难得有个大规模的园邸任她拿捏栽种,她有些迫不及待了。
「阿姊!」
「嗯?」
见她分神得严重,危矶忍不住直截了当的问:「你到底瞧不瞧得出来呀?」
「瞧什么?」
「蓝少爷呀!」
「蓝少爷?」她还是一派的漫不经心。「他怎么了?」
又,真想一棒子敲醒阿姊这根木头!
「他死了啦。」反正死了心不跟人死了一样?危矶坏心肝的犯嘀咕。
偏危薇还是没听进耳。
「噢。」
「那个瞎了眼的家伙喜欢你!」
「谁?」
「蓝少爷。」
「喔。」顿了顿,她随口问:「喜欢谁呀?」
「你!」
「这样好啊……」
还好哩!
气呼呼的转过头,危矶懒得跟她吱吱歪歪了。
而当危薇脑于里的事盘算妥当,便慢慢的将弟弟的话拎回来琢磨……
方才阿弟说什么?有人死了,谁呢?还有,有人瞎了,这又是谁人啊?再来,阿弟说那蓝少爷喜欢她……
咦?蓝少爷喜欢她?
「喝!」
斜睨著她为之惊愕的表情,危矶连白眼也懒得翻了,只是不住的摇头。
如果家里由他当家做主,他早就将这反应慢人家许多的阿姊允了蓝少爷,然後,他就等著坐享荣华富贵。
偏偏,他能力不足呀!
「唉,为何我是弟,她是姊呢?」
听闻的咳声叹气,危薇奇怪的问:「你又叹什么?」
「没,快走啦,不是还有活儿要干?」
唉!他只恨投胎时速度太慢,让阿姐抢了个先!
················
危家位於一条还算宽阔的临河胡同里,小小的一条胡同零零散散的住了几户人家,沿著河岸筑屋建舍,环境倒也还算清幽。
危矶推著车,伊伊啊啊的才在家门口停住,危庆仁就晃了出来。
「酒呢?」劈头问的就是他的最爱。
被视若无睹,危薇也不以为意。
「娘呢?」
「还在福婶家帮忙,要晚一些才能回来。」他三句话不离最爱。「酒呢?」
「阿爹呀,你今天咬字清楚了不少。」她柔嫩的嗓子扬起带著嘲讽的语句。
在心里冷嗤著,忙著将推车上的东西搬进搬出的危矶连吭一声都没。
想也知道,成天醉茫茫的阿爹意识会这么清醒,是因为大半天没沾酒了。
「女儿呀,酒呢?」危庆仁东瞧西瞧,没见贴心的女儿迅速拿出酒,不禁失望的叹了叹。「你没替阿爹打几斤白乾什么的回来?」
先将路上买的杂粮扛下车,危薇直起腰杆,拭去额鬓的细汗,笑盈盈的仰望著神情怅然的爹亲。
「买了啦。」
蓦地,闪烁星芒在危庆仁眸底出现。
「在哪里?怎么不快拿出来呢?」酒虫在骨子里吃咬,难受得紧。
她纤纤柔荑一比,朝鬼灵精的危矶指去。
「在阿弟那儿。」
星芒微敛,他无奈的瞟向人小鬼大的儿子。
这下子,可不是三两句话就可以打发。
「可不就是在我手上吗!」危矶没好气的晃晃手中的陶壶。「老条件,拿样东西来换。」
又要交换?
叹了叹,危庆仁求救的转向女儿。
「女儿呀……」
危矶立刻打断他的哀求。
「你叫阿姊没用啦,这回打酒的钱是从我的口袋掏出来的。」他得意扬扬的声明。
「真的?」
「嗯。」危薇笑得无奈。
连那个元宝都已经落入阿弟裤袋里,奸诈成性的他说要还一半给她也还没拿,她哪来的钱打酒呀!
「唉……」
「阿爹,你别叹了,我还在等著呢。」
危庆仁泛著红丝的醉眼一瞪,「去!又趁机向我索讨东西,这么著吧,等你娘回来……」
「不成,这是阿爹要的酒,又不是娘。」他秉持公平的心态拒绝,便何况娘是敦厚又勤劳的妇道人家,成天忙得像个陀螺,辛辛苦苦就赚那么几文钱,叫他怎么忍心再从她那儿挖东掘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