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时,她在校际联谊的舞会上遇到了刚从研究所毕业的阿得,自此走上了吵闹不休的迢迢情路;因为在外念书租屋不易,当妈妈陪她敲定这间公寓时,才知道他前两天恰巧订下隔壁的那间,巧合加上缘份,恋情就这么一发不可收拾的产生了。
早知会有今日的下场,在得知刚成为男朋友的他又恰巧成为邻居时,她就该当机立断,将这房子给退了,避得他远远的,省得如今劳心伤神。
其实,她不后悔认识阿得、甚至嫁给他,她只觉得遗憾;事情,怎么会变得这么……难搞!
她觉得累,好累好累。
职场如战场,长时间下来的劳心劳力,很累,可是,跟阿得的吵吵闹闹才是让她疲累不堪的主因。
她想生个孩子,想回归家庭,想将一切都投注在亲情围篱中,但是,阿得从来不曾开口说……亲爱的,我们该有个爱情结晶了;没有,他连一句暗示都不曾有过!
结婚前,两人也曾聊到孩子的事……
“以后,我们别生孩子了。”
“为什么?”
“因为我们有彼此了呀。”
“你不想要孩子?”
“开什么玩笑,那些只会流鼻涕的小鬼会搞乱我们的悠哉生活啦。”炯亮的眸神往她脸上一溜,他的神色略显不豫。“别告诉我你想生孩子!”
记得她当时的回答是摇摇头,跟他一样,也不想有小孩来破坏悠然自得的两人世界。只不过,那是刚结婚的时候,甜甜蜜蜜的两人世界当然由不得任河人的渗入;如今,她渴望有个孩子,想生个能延续她跟阿得血脉亲情的小生命。好想,想极了!
但阿得曾表露出这个念头,或许,他仍不愿放弃无忧无虑的雅痞生活……
电话铃声刺激着耳膜时,怔忡的她仍靠着门板,几声铃响后,她抬臂拭去眼角的湿濡,踱向矮桌上的电话。
“妈妈?”
“怎么回事?”一接通,黄翠英的大嗓门就劈哩啪啦传过来。“明秀说你们家的斗鸡场又开市了?”
孙守娴苦笑。
明秀是承安的老婆,巧的是,在他们的婚礼上,才知道原来明秀也是孙家一表三千里的远亲。一定是承安回家后说了什么,明秀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传递给妈妈,所以……
她遭到第一波的质询!
“是不是呀?小娴?你说话呀,干嘛闷着?你们又吵架了?”
想也知道,还问!
“小娴?”
“嗯?”
“真吵了?听你的口气糟成这样,别告诉我你们又打算去办离婚手续了!”
“嗯。”
“哎呀,玩够了没呀你?”大嗓门添进了些火气。“你不觉得这样太小题大做了点?”
“觉得呀。”
善言的黄翠英先是沉默了好几秒,再长长一叹。
“破纪录喽!伊莉莎白泰勒算什么呀?我女儿才二十啷当岁,离婚纪录就比她还辉煌了。”
“是呀,妈,你看我该不该去报名金氏纪录?”
“免了啦,你等着他们来邀你就行了。”
孙守嫡无力叹着,无意识的晃动着身躯。
这个黑色的冷笑话,真的很不好笑,她听着、应着,心窝开始洒下酸泪了。
隔壁到现在都没亮灯,怎么回事?阿得冲出去庆祝了?她心里更难过了。
“小娴,我看你呀,干脆换人了啦。”
“好。”
这下子,黄翠英的沉默多了几秒钟。
"你今天肠子真狠?!”
“因为我有良师在旁耳提面命呀。”
良师?不就指她这个娘吗?但听小娴的口气又不带讥讽,那这么说来……该不会小娴已经看破了?
好,再试探!
“如果,妈帮你安排相亲呢?”
“也好呀!”
噢喔,天要下红雨了!
“你神经接错了?怎么答应得这么爽快?”她口气变得谨慎多了。“
阿得这会儿人就在你身边?”
“没有。”
没有?
“那你的这声好,是应给谁听?”
“你呀。”苦涩的无助谁也没瞧见,但是,月色下,她从镜子的反射中瞧得一道一楚。“你不是老唠叨我死心眼?现在,我的心眼豁然开朗,你应该最高兴吧?”
“我高兴?我高兴才有鬼呢,要你开心才行呀。”
“我……很不开心。”她的声音极小,小到黄翠英竖直耳朵,也依旧没听清楚。
“你话给我说清楚一点,烦死人了,别这么有气无力的嘀嘀咕咕,还有,你们究竟在搞什么飞机?既然这么离不开彼此,那就将问题摊开来谈呀!”
“我们……”
“怎样啦?”
“我们……唉……”
等了半天,尽听女儿叹了又叹,隐约还听她猛吸着气,像被泪水侵占了,她忍小住敛声催促。
“这么为难?有什么心事不能说给妈听吗?”
“不是不能说,只是……唉,反正我没心情说啦。”按着痛到僵麻的太阳穴,她无精打采的仰躺在大床上。“妈,我好累,改天再跟你聊啦。”
“你明天早上有会要开?”
“要去江律师那儿。”
“江律师……不会吧?你们真的又来了?”
闻言,孙守娴只能苦笑。
又?
看来,她跟阿得的分分合合当真快天怒人怨了!
***
怒气腾腾的进了屋,司空邵得没开灯,直接摸黑走到空旷的阳台,仰望灿烂星辰,眼角盼着隔壁的灯光亮起。
但是,它却仍旧沉暗得叫他担心不已。
小娴心里有事!
他看得出来,却苦于哄不出她的心事。
不是他口拙难言,而是……该死,不知为何,他总是没来得及将疑惑问出口!
真搞不懂,又不是感情变淡或消失了,怎么他跟小娴的火药细胞这么泛滥,随便豆大的小事就能激出爆烈伤人的恶言相向。
“有了裂缝却不修补,会越来越严重的。”他不自觉的复诵着承安曾传授给他的婚姻名言。“这道理我也是懂的呀,问题是,要怎么修?该怎么补?更重要的是,也得知道裂缝在哪里?怎么产生的,才好动手呀!”
该死得很,对小娴逐渐加深的阴郁沉闷,他竟然毫无头绪!
要他拟定数亿元的投资计划还比较容易一些呢,女人心,海底针,尤其是他老婆的心思更是难以捉摸呀!
“至少,我可以确定小娴不是因为缺钱。”他自嘲。“成为一个家庭的经济大臣就是有这点好处。”
等了半晌,屋里的灯一盏都没亮起,电话铃声倒是响了。
谁?
无论是谁,他都感激这来电的人,因为,她接电话了,而他也可以确定她虽然没开灯,但她没事!
但是,是谁呀?
将上身倾靠在栏杆上,司空邵得像蝙蝠般努力将身子贴挂在阴暗的墙角,他拉长脖子,企图窥见任何端倪,根本无视于他目前所处的位置是十六楼的高空。
几秒后,徒劳无功的他忍不住唉声叹气起来。
偷听,真是辛苦!
第二章
他们隔了将近一个星期才又提到办离婚手续的这档子事。
司空邵得有意无意的逃避。
孙守娴心不在焉的进逼。
两人还是天天打照面,可她都臭着张脸,冷言冷语地硬逼他退到隔壁去独守空闺;而他呢,一腔热情每每就败在她那张生人匆近的恶容里。
其实,她根本不是故意要摆脸色给他看,只是,一见到他,就想到自己反常的怯弱心态,花了一整个晚上培养的谈和情绪,就在眨眼间烟消云散。
都怪他的态度太坚定,才会害得她心里有事口难开,情绪像随时都处于暴风圈里。
这些,都得怪他啦!
“你到底要拖到什么时候?”第三天,她的情绪更不稳了,窝在办公室里犯嘀咕,午餐懒得吃了,她直接一通电话找上他。“爽快一点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