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她是罗素玉的女儿,身上流着罗素玉的血液,从这几年她透过她母亲所提出的种种要求,不就代表了一件事,母亲的贪,多少也可在女儿身上觅见一二。
蓦地,对讲机的声响拉回他的闪神。
“孟先生,一线。”
“谁?”他现在不怎么想跟人交际应酬。
还问谁?隔了一道隔音墙,苏珊翻了翻白眼,差点没大叹三声。
“你今天晚上跟谁有约?”真扯,连自己亲口允的约会都忘得一干二净,若真如此,那这个约,干脆就别去赴了嘛!
“晚上?有吗?”
“没有吗?”她反问。
“不是你替我约的?”
“当然不是。”这种女人……嗟,她都瞧不上眼了,又怎会热心八百的将老板送到吃人不见血的雌鲨鱼嘴中任撕任咬?虽然,向来冷眼看人生的老板也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撕咬凌虐。“或许是你上次随口又答应了人家的邀约。”
“我有吗?”
“这就要问问你自己喽。”摇头感叹,她自言自语的话透过对讲机传进了他的耳朵里。“真是我老了吗?怎么这年头的女人追起男人愈来愈不客气?”
“她这么惹人嫌?”他不以为意的冷笑。
虽然,他还是没想起究竟随口订下邀约的对象是谁,但,苏珊的口气像被塞了几斤的烟火,呛得很。
“好说。你哪一个甜心不惹人嫌呀?”她没好气的下了评论。
若非仗恃自己是开国元老之一,又是最资深的老员工,她也没胆子敢这么对发薪水的老板冷嘲热讽,更遑论是关心过了头,将他的事都搁在心里着墨盘算,仿佛真拿他当儿子看。
能怪她吗?公司由无到有,他付出的心血有多少,她看在眼里;天真活泼的小蓁,使他这个只知道埋头苦干的冷酷小子,慢慢的变成偶尔会怔愣与傻笑,也因为小蓁的远行,他几乎就在眨眼间开始架构起一局又一局,任他恣意摆耍的激情游戏。
问题出在哪里,她了然于心,却无奈于对小蓁的毫无干涉权,若是能够,她真希望能劝退小蓁的念头,叫她别走呀!
她也知道,能让他忍气吞声的人不多,她,有幸身为其中之一,要不,这会儿还能由得她嚣张呀!
“到底是谁来找死?”
“萝拉·波特。”
“噢。”原来是她。
“是呀,噢。”他的反应在她的预料之中。
孟先生不是恶人,但总是对人爱理不理,也常冷笑迎人,个儿高是高,却嫌颀长瘦削了些,跟壮硕威猛的体魄完全沾不上边,眼睛鼻子全都有一副,拼凑在一张脸上也不见得比别人英俊几分。当然,这是在她严苛且中正的审视下所得的结论。
但,撇开他个人的外在因素不提,光他身后名闻国际,专门培育名种赛马的马场,还有投资在现今最热门的资讯网路公司的大半持股,这些都是淘金的女人们所无法忽视的最大诱因。
可是,能不能力敌群雌入主孟门,全都属于八字还没一撇的白线外,却一个个都急着划下身份,活像当定了她未来的老板娘似的,连点礼貌都没有,口气娇恣得让人不悦……好吧,既然这萝拉口出不逊,那,就别怪她狠了。
今天,孟先生才接到小蓁的信,心情起码会上下起伏个一、两天,若又倒霉的遇到不长眼睛的二百五整晚勾勾迪,准又尸横遍野。
好吧,就让萝拉先称了心,依她惯有的骄蛮性子哪可能会放过跟他勾勾迪的机会,到时候……哼哼,今天晚上,孟先生铁定会让她对他彻底死了心。
不是吗?心情不好,有哪个男人会这么有耐心去哄个专爱装腔作势的女人?更何况,孟先生向来就不善哄骗之技,少了个烦人的萝拉三不五时的纠缠,他会更庆幸耳根子总算能清净许多。
至少,她以后可以减少鸡皮疙瘩泛满身的次数。
“你接不接?”
“不。”
哈,他的冷凛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可问题在于,她就是希望他今天晚上能跟萝拉碰面,不趁着他心情阴沉的时候进行,怎能教萝拉那条大白鲨死心呢?
“怎么可以出尔反尔,你不是约了人家?”
“或许吧。”
“那,好歹也露个脸吧!”
一般来讲,若是他亲自钦点而经由她敲定的约会,她不会有二话,但问题是,今晚的约会是她所不知不晓的。唉,萝拉这回可踢到铁板喽,谁叫她走后门,想来个近水楼台先得月。
而这也就罢了,偏她在造成既定事实后,也不懂得先到她老人家这儿来打点、打点,反而还在电话那端洋洋得意的宣告主权在谁。
凭她萝拉·波特这几招三脚猫的功夫就想喧宾夺主?哼,门儿都没有。
“回了她!”
“约了人家又退了人家,这以后不是落人口舌?”
“管她。”怪了,苏珊又不是不知道,他向来就不在意那些人的鬼扯淡。
“但以后我可有得烦了。”她半真半假的嘀咕着。“不过就一个晚上,你牺牲一下吧。”
“不想。”
“就算是为了我吧。”她长吁短叹。“想想我以后的耳根子会不得清闲哪。”他可以不理会,可她不行呀,毕竟电话全都得经过她这一关,所以,就算是说破了嘴,她也决意要孟先生牺牲自己当坏人。
“哼。”他依旧是爱理不理的冷样子。
“况且忙了这么多天,你也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
“好吧。”嗯,苏珊说得没错,他也该好好的休息一下了。
三言两话便收了线,站起身,孟获这才注意到直到现在,他甚至都还将那封信给捏在手中,像是舍不得放开……不假思索,胸口冷嗤着气,手劲蓦缩,他随手将被揉成一团的信朝搁在墙角的垃圾桶扔去。
的确,他是该出去透透气了。
***
天色已晚,苏珊准备下班。
自柜子里拎出手提包,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暗叹一声,不由自主地又转向早已悄然无声的主管办公室。
孟先生一挂上电话就离开办公室,也没瞧他手上拿什么东西,连西装外套都没穿,那,小蓁写来的那封信呢?
推开没上锁的门,才走进去,就看到落在垃圾桶外的米色信封,一如往常,它又被揉成一团纸。
果不其然!又叹了口气,她倾身将它捡起来,细心的顺了又顺。
其实,就算她没鸡婆的将它收好、顺好,它也不会悲惨的躺在豪华地板上过夜;待他跟萝拉或其他的无数甜心们吃完烛光晚餐,火热的激情夜也近尾声,当体内的郁结情绪暂时得到宣泄后,他自会溜回公司,小心翼翼又百般挣扎的将它收进裤袋里。
只要是小蓁寄来的信件下场总是这样。
这一切,她全都看在眼里,谁叫他们之间的鱼雁往返全都是她一手牵系。
当年,是她将红着眼眶却强忍着不哭的小蓁送进学校,一路上,小蓁泛着冷意及轻颤的小手紧紧拉着她的手,她也亲眼看着小蓁纯稚的眼眸流露不舍与寂寞,并频频回首,那神情,几乎让她以为小蓁会在下一秒钟改变主意……
坦白说,她到现在还无法相信,远至瑞士念书会是小蓁的决定。
几年来,礼物、信件、漂亮的花束,全都是经由她的手,要他主动?呵,等下辈子吧。
一年当中,他只有某些晚上是绝不排定任何约会——父母的忌日、他的生日,还有小蓁的生日,天知道在小蓁的生日那一天他都溜到哪儿去排遣寂寞与思念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