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会。”
“你骗人。”见他因她的娇嗔而勾出浅浅的笑意,她长吁了吁,不由自主地往他身前更靠近了些。“结婚,容易让人得心脏病呵。”
“你表现得很好。”
“真的?”
“我不骗人。”他轻喟着。
任谁也看不出,就在不到一个小时之前,他的心还在百般挣扎。
当他瞧着罗素玉那张贪婪无比的得意笑脸时,满心憎厌,几乎想掉头走人;但,心绪一转到小蓁身上,一思及那双纯稚却完全信赖的眸子望着他……胸口不自觉地交杂着喜悦与迷恋,陌生却不让人排斥的感觉。
不可否认,阿颉那天的赠言起了隐形的效用。
如今,再与小蓁面对面时,罗素玉的影子似乎已渐渐消褪,或许,假以时日,他相信他不再会望着她年轻且娇媚的脸庞之际,却有着仿佛与第二个罗素玉交锋的感觉。
***
身着款款动人的旖旎白纱,脸上心里全都写满了幸福神采的汪左蓁,听着牧师的证词,不时地拿眼偷瞥神情颇为轻松恣意的孟获。轻松恣意耶,呵,这几乎是不曾在他脸上见过的神情。
可如今,她亲眼瞧见了,就在她与他的婚礼上。
看来,妈妈果真没有唬弄她,孟大哥对她也是有心的。
领她走上红毯这一端,将她的手交到孟大哥手上的田沐山虽是第一次见面,是孟大哥亲口钦点的好友,妈妈没有异议,而她更没有第二句话。
既然爸爸早已过世,是谁带她走过红地毯都无所谓,只要等在另一端的人是他——孟获。
“小蓁?”
“呃?”怔忡的视线因他的轻唤而往上扬,这才赧然的发觉,大家都在等着她点头说我愿意。“愿意,我当然愿意。”
她的急切与羞红的面容将他的笑容加深,叹着气,耳边传来牧师充满磁性的嗓音,当着上帝与众人的面宣告他们已成为一对夫妇。轻掀白纱,凝望着她雾蒙蒙的泪眼,他的笑容消失在唇畔,揪着心,缓缓地将脸倾向她。
哗!
什么声音?!
俯下与迎上的动作都在同一秒停住,互望一眼,不约而同地,他们探望引发骚动的方向。
当瞧清楚倒卧在地的身影时,前一秒还近乎相拥的两人全都僵住身子。
“妈!”惊惶失措,汪左蓁下意识地冲上前去。
“小心!”
紧跟在她身后,眼看着她快被繁复沉重的裙摆绊倒,孟获眼明手快地将她拦腰抱起,却在她伸手想搭上他的手时,倏然松开手劲且缩手,让她扑了个空,甚至,他不动声色的轻推她的腰,嘴里没说,可眼中已然出现惯有的疏离。
“孟大哥?”
“先看看……她。”
没想太多,汪左蓁伸手拭了拭早已湿濡一片的面颊,大步冲到罗素玉身边。
罗素玉早一步地被人安顿在长长的木椅上,面色铁青骇人,双手紧捂的胸口起伏剧烈得像过度耗用的帮浦,叫人担心。
“妈?!”
“我的心脏……好痛!”罗素玉挣扎着,万分艰辛地跟女儿低诉病症。
心脏……心脏?!妈妈的心脏……老天哪,她是个怎样的女儿?竟然从来不知道妈妈的心脏有问题?!
“妈!你别怕,我在这儿,我,我跟孟大哥,我们都在这儿。”方寸大乱,汪左蓁忍着焦切的心,回头寻着孟获的踪影,“孟大哥?”
“阿颉,替我送她到医院,好吗?”几乎是她回头寻找他的同时,孟获开口拜托元慎颉。
任何人都看得出来,这几句话,面色铁青的他是咬着牙说的。
但,元慎颉闻言,大惊失色,“孟获?!”
“麻烦你了。”
“可是,孟获你……”
“拜托你!”咬牙切齿,孟获几乎是黑透了脸。
元慎颉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儿,但,救人要紧,瞪了执拗且死性不改的他一眼,没再多说什么,俯身抱起罗素玉微弓的身子往自己停在车道的车子奔去。
好吧,起码孟获没假情假意地要人召救护车来,而是忍气吞声地开口要求自己替他跑这一趟。在心里,元复颉不住地拿各种理由来抚平自己的愤慨与不平,可是,明知道再多的理由跟藉口也不能将孟获的行径一笔带过,元慎颉还是无法大声责怪孟获的“光说不做”。
如果这几年受罗素玉这种女人剥削与勒索的人是他,恐怕他还做不到这么无怨无悔呢。
坦白说,他气归气,但,完全能理解孟获的苦衷。
可汪左蓁却不然。
拎着厚重的裙摆,她强忍住喉头的抽噎而追上去,一把攫住孟获的手臂,“孟大哥,你陪我们去,好不好?”
是她不够强悍,是她不够独立,但,她真的是需要有个人在身旁当支柱,尤其,此刻她唯一的亲人正面临着可能是生死交关的当头,她需要他甫与她结上亲缘的丈夫。
她需要他呀!
“你……”
“孟大哥,求求你。”泪眼婆娑,她哀求着他,眼神焦急万分的盯着已经被抱进车里的妈妈。“孟大哥?”
“这里不能没人善后。”他的声音很低、很沉,像在隐忍着什么似的森冷。
“善后?”她不懂他的意思。
在这个节骨眼上,就算他们全都跑到医院去,这栋房子也不会被搬走吧!
“对,善后。”不是关于婚礼,而是,他的人生。
罗素玉真行,她够狠,不但在平时勒索他,连在他大喜之日都不忘来段插曲,宣告主权在她!
没错,主权在握的人不是他孟获,而是她罗素玉,永远都是她,
他知道自己心眼太小,即使罗素玉再恁般罪大恶极,对他来说,见死不救都是重大恶行一桩。明明,他恨死她,也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去,不是因为他心中会泛起罪孽的感觉,而是,小蓁能承受得住这种悲痛吗?
但,这口气,教他刹那间怎吞得下、怎忍得住、怎能视而不见?
“可是……我们能不能……请元大哥……或是请田大哥他们……”
“不能。”
“为什么不能?”
他不回答她这个问题,饱含痛苦的森冷黑瞳往车道瞟去,紧绷的声音有着斩钉截铁的沉峻与疏离。
“阿颉在发动车子。”
急抽口气,她惶惶然的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见元慎颉果真在车里朝她招招手,刹那间,她心窝一紧,语气更急迫。
“孟大哥……”仰望着他,泪眼婆娑的她试图做最后一次的说服。
一方,是甫新婚未届二十四小时的夫婿,而另一方,是生养她的母亲,他们之间为何像被偌大的鸿沟隔开,无法渡、无法越,尽挑起她的满心疑惑。
今天原本是她最高兴、最幸福的日子,为何一起突发事件,竟勾出曾盘据在脑海中的重重迷雾?妈妈的身体发出警讯,而孟大哥,他虽然没说什么,可沉重且难看到极点的脸色却在在都表现出……他不爽。
相当相当的不爽与愤慨!
为什么?!
“别伤心了,不会有事的。”难能可贵,他脱口轻哄着伤心的她。
汪左蓁浑身一震,才感受到他的关切,来不及开口,就见神情凝凛的他动了动,轻轻地将她搭在他手臂上的手移开。
“孟大哥……”她仰望着他,泪眼婆娑。
孟大哥虽然没有说什么,可脸色却是难看到了极点。
叹了叹,他无法抑住心中的不忍与怜惜,大手轻抚着她的泪颊,紧咬牙关,却仍旧是不改初衷。
“你快去吧。”
第八章
她哭红了眼!
孤身一个人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汪左蓁没抬眼瞧瞧周遭的纷纷扰扰,只是,当一而再的听着救护车开进急诊室车道的声响时,不由得心生悲意,轻声啜泣着,整个人在椅子里缩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