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袂袂的生父。”不知不觉,薄忠霖怔忡的眼又落在沉睡安眠的小丫头身上。
是老天爷刻意的巧思安排吧!这辈子他无法还予小玫的关爱与心怜,却因缘巧合的全都投注在小玫的女儿身上。
袂袂像极了小玫,眉、眼、脸蛋,全都与母亲神似,但比母亲更富有旺盛的生命力与无止无尽的源源生气。小玫是个很善感的娇弱女人,眉梢永远带着一抹浅浅的忧伤,而袂袂年纪虽小,却仿佛随时都将生命给掌握在手中般的充满自信,而这一点,或许是源自她的父亲顾晴川。
审视着父亲毫不遮掩的怀缅与感叹,蓦地,薄傲有睚不满,替始终不发一言的母亲感到不满。
“爸,即了妈咪后,你跟她是不是还有什么牵扯?”
“你这是什么话,好象我后来还跟小玫藕断丝连似的,我是这种人吗?你妈咪都还比你信任我哩。”薄忠霖有些气恼。
“那……要不然,你为什么在心里还会对她有着愧疚?”薄傲不解地问,自妈咪脸上的神情,他的确是挖不出半丝委屈,可是爸的口气里,确实是有着鸡婆的歉意。
“小傲,你还年轻,感情这事对你来说还算青涩的功课,过几年,你就会慢慢了解我的心情。”
“男欢女爱,原本就是你情我愿。”血气方刚,薄傲不太服气父亲的话,“这无关年轻与否。”
虽然他向来不搭理身边那些女同学,也没啥兴趣谈场恋爱,何况平常学校的课业已经占去他大半的注意力,享受由书本获得的各类知识,在各项运动场上恣意渲泄蕴含的青春的体力,从小到大,他是个教师长疼爱的资优生,却也不是个中会死读书的书呆子,他知道什么叫现实社会,也知道在女同学眼中,自己是个条件优极的对象,只不过他对感情这玩意不感兴趣,认识他个性的人全都笑人如其名,有时,对女性而言,的确是稍微冷傲过了头。
可是,没看过猪走路,好歹也吃过猪肉,他有眼睛可以看、有耳朵在听,生活周遭的风花雪月多得教他不了解憎爱分明为何物也难。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那时侯如果不是我的三心两意,事情应该会有较好的结局。那时,我无法抛弃你妈咪,可是又狠不下心割舍与小玫的感情,就这么一拖再拖,让小玫虚度了几年的青春,一心一意只等着我回头……”想到自己当年的优柔寡断,薄忠霖无法原谅自己。
“结果?”
“我伤了她。”眼中带着懊悔,他望着大儿子,“你爸爸是个混球,为了自己的幸福竟然说出一些相当伤人的话。那在晚上,她没在我面前哭,但却更让我觉得难过。我真的很后悔,可是她没有原谅我,从那天开始,她就切断了跟我的连系。”
“忠霖。”徐佳洁将手轻轻盖上他的手。
“我没事。”轻拍了拍妻子的手,薄忠霖感伤地朝她一笑。或许是上辈了烧了几炷好香,虽对不起小玫,却仍有温柔体贴又善解人意的妻子陪在身侧,此生,他已满足,往后的日子,他只希望能对小玫的女儿做些补偿。
同情兼仍有些疑惑未解,薄傲静静的望着满脸歉疚的父亲,搁在虹袂身前的温热大手,不知何时已将她一双微温带凉意的小手经兜进手心里。
“你从此就失去了她的下落?”
“还是你妈咪细心,偷偷找到了她,可是我们不敢去打扰她,直到袂袂她父亲出现了。”
“喔,他是个怎样的人?”
“顾晴川?”湿濡的眼睛微微一亮,薄忠霖的唇畔也有了浅浅的笑意,“他呀,是个行事很令人菲夷所思、脑子相当灵活的男人。”若非如此,怎能让小玫浑身的冰霜褪尽呢?
“爸,你很欣赏他?”
“小玫结婚前几天,我曾经约了顾晴川,两个人长聊了一个整天,他是个好男人,将小玫托付给他,我也放心了。”
“他一直都知道你?”
“嗯,顾晴川真的是个挑不出毛病的好男人,他一直知道我的存在,明知道仰慕已久的女人一双视线是在别的男人身上,却无怨无悔地守在她身边。”薄忠霖露出欣慰的表情,比起顾晴川,他逊多了。
幸好顾晴川的努力没有白费,经过了几年,他的深情终究赢得了小玫的心。
“原来袂袂的父母跟你们还有这么一段关系喔。”似懂非懂,点了点头,薄傲忽地想到了问题的重点,“那他们人呢?”既然结局是对幸福佳偶,怎么袂袂又会被他们薄家收养?
“他们……他们……”
想到那年的火,薄忠霖的眸子又起了雾,都这么多年了,却始终觉得那熊熊火焰仍在他眼中燃烧。
“爸?”瞧出父亲的情绪落入怅然的遗憾,他转向母亲,“妈?”
“死了,都死了,一把火将顾家给烧得精光,他们夫妇都死了,袂袂是他们用命换回来的。”
“啊!”
“他们是对好父母,可惜跟袂袂缘薄,无法再继续保护她,小傲,以后你要替我们加倍地疼爱袂袂呀。”
年方十八,但举手投足间皆已经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听到父母的叮咛,薄傲浓眉微敛,不知怎的,稍带犹豫的视线又投向袂袂娇憨稚气的睡脸,是这样的吗?加倍的疼爱……
“小傲?”
“当然。”情不自禁,薄傲食指轻轻划过虹袂唇畔那抹甜笑,眉头却拧得更深了,“她现在是我们的小妹妹呀。”不约而同的,薄忠霖夫妇对视了一眼,想说什么,但却教彼此的眼神给压抑了下来,或许,再等几年看看……
第三章
六年后
卷成圈儿的成绩单紧紧地握在手中,踮着脚,虹袂悄悄地将身体伸进全家孩子们共用的那间大书房,嘴角噙着一朵得意的笑容。
宾果,她没猜错,傲傲果然在书房,只不过他正在电话中,面容严肃,依仔的对话听起来,谈话的内容挺凝重、正式的。
迟疑一秒,她还是踱了进去,直走到他身前,抑不住兴奋情绪的朝他挥挥手中的纸卷,“我回来了。”
薄傲仍执意着他的谈话。
“傲傲,我这次学成绩是全学年第三名喔!”虹袂自豪地说,虽然才国中,但升学压力早就沉甸甸地压在每个莘莘学子身上,偏又被她瞎猫碰死耗子,捡了个升学率一等一高的私立中学念,课业压力更是重的惊人。
但她仍旧是打混得很理所当然,口口声声高唱造飞机,学期成绩只求低空掠过,对功课漫不经心到让薄家上下每个人都快忍不住想伸手揍得她不成人样,可没说还不晓得,这回竟奇迹似的让她考了个全学年第三名。
上学期,她的成绩是全年学倒数几名,成绩色彩绚烂到惨不忍睹,连老天爷都足足飙了几天的狂风暴雨。
“傲傲,看我这里啦。”
除了几不可闻的一声轻哼,薄傲没有半丝意会的行动。“看,成绩单已经发下来了,我这次考第三名耶,是全学年的第三名唷。”
专一意在做电话沟通的薄傲,依然不动如山。
“傲傲,你有没有听到人家的话?”虹袂不悦了,伸手拉了拉悬在空中的电话线,“看,我成绩单。”
连瞧都没多瞧她一眼,更遑论她手中的成绩单,极其敷衍地点点头,薄傲将贴在左耳的话筒移到右耳,因为她的声音是发自右边,顺便也将窝在椅子里的身子倾向另一边,没理会她的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