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底下?哪来的酒啊?你什么时候将酒给放在床底下了?”
“就上回呀,咱们家阿严那小子不是跟朋友到金门去玩,然后拎回来的那一袋金门高粱呀……”明明就已经朝着房间走去,叶奎宏的嗓门丝毫没有压低下来。
“什么金门高粱?”
“我搁在床底下的那一袋呀……”
一个在厨房、一个一头钻进房间,叶奎宏夫妻你来我往的对着话,而客厅里,毕家父子两个亲亲热热略带着些生疏地挤在同一张沙发椅上,斯文却急切的细声交谈着。
将这一幕瞧在眼中,叶红鹤却陡然自心中泛起了一丝的不安。
毕叔叔,怎么突然的就冒了出来?
???
心情不安,饭可是得照吃不误,这餐饭,叶红鹤吃得痛快又尽兴。
不是说平日叶家餐桌上的菜肴不佳,而是因为难得有朋友自远方来,而这“朋”不但是好友,又是裘裘的爸爸,林佩玲早就知道毕士楷要回来了,一大早就上市场去买了一大堆的鱼肉蔬果。然后又在厨房里忙了大半天,摆上桌的成果自然是丰硕得让小丫头吃得连话都没时间去讲。
但是,逮着了因为吃太快了而停下来喘口气的空档,她还是会将探索的眼光来来回回的在毕士楷跟裘裘脸上打转。毕叔叔吃得很少,不过,这是因为爸爸都拖着他猛干杯,所以他才会吃得不多,可是,裘裘也吃得不多耶?
“裘裘,你为什么不吃饭?”说着,叶红鹤又为自己夹了块粉蒸肉。
途中,粉蒸肉还掉了一大块屑在餐桌上,引来林佩玲瞪视。她吐了吐小舌头,对妈妈扮了个鬼脸,视线又转向裘裘。
“是不是觉得妈妈今天煮得不好吃?”她又接着问了。
林佩玲猛朝着女儿翻白眼。
两个在拚酒的男人也听到了小丫头的话,叶奎宏搁下酒杯,伸手拍了拍女儿脑袋,爽朗地笑了起来,“小丫头乱讲话,小心待会儿又被罚不能吃蛋糕了。”
毕士楷也笑了,可是他的笑浅浅的,其中甚至掺了些莫名的隐忧。
“叶婶煮的菜很好吃。”裘裘总算是开口了。
受用的露齿一笑,林佩玲替他夹了块糖醋排骨,“还是裘裘贴心,不枉妈妈那么疼你,不像红鹤这个没良心的小丫头。”
“妈妈,什么叫做没良心呀?”嘴里吃着东西,红鹤问得不清不楚的。
“没良心就是像你这样,都不听妈妈的话。”嘴里嘟哝着,林佩玲眉头竖得高高的,“妈妈告诉过你几百次了,吃东西不要讲话,还有,你吃那么快干什么?有谁跟你抢东西吃?”这个丫头八成是饿死鬼投胎的。
乖乖地闭上嘴嚼着食物,看见裘裘又停下筷子,两眼直盯着她瞧,叶红鹤歪着脑袋瞧回去,但嘴巴里的东西没吃完,她不敢开口说话,只是拚命的嚼着、嚼着,然后快速的将食物吞进喉咙里。
“裘裘,怎么啦?”不是她多疑,裘裘真的是怪怪的,他比平时还要安静耶!
“丫头,你……以后都要乖乖的哦!”莫名其妙的,裘裘突然出人意表的冒出这么一句。
三个吃得正融洽的大人全都停了筷子,吃惊的望着他,只有叶红鹤,她仍是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满脸不懂的神情瞧着他。
“我很乖呀!”
裘裘没有再回她什么话,只是嘴角往下撇了些,“爸爸、叶爸爸、叶婶,我吃饱了。”然后很突兀地跳下餐桌,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他的动作让大人更加吃惊,而叶红鹤也是食欲全无。
“裘裘?”她也挣扎着要下餐桌。
不假思索的,叶奎宏将她抱下椅子,她便忙不迭地迈开虽然长长了些,但还是嫌略胖的短腿追在他身后。
久久,毕士楷突然叹了声,“大哥,裘裘他……会不会是在怨我没有将他带在身边?”
“不会啦!裘裘这孩子那么懂事,他知道你是不得已才会自己一个人出去打拚的。”林佩玲安慰着他。
“他后天不会不愿意跟我回新加坡吧?”毕士楷还是有些惴惴不安的提着心。
“不……会啦,你上一次在电话里跟他提到这件事时,他不是已经说好了吗?”这回,林佩玲的声音添进了感伤。
虽然知道裘裘迟早会被他爸爸接回去,可是,事到临头,终究还是会舍不得。
那么乖巧又听话懂事的好孩子,唉,如果是自己家的,该有多好!
“我是怕……”
“毕老弟,你放心,裘裘他一定会跟你走的,只是怕咱们家小丫头会比较难缠。”叶奎宏语气沉重的插进话来。
听到他的话,林佩玲的心情也沉重了起来。
若是知道裘裘要跟他爸爸回新加坡,离开她身边,不知道丫头会做出什么让人头痛的反应来?唉!
???
当离别的那一天来临时,所有的大人全都提心吊胆的注意着叶红鹤的反应,而她则对他们的关注全无所感,径自拿一双好奇的大眼睛盯着裘裘背上的小背包。
“裘裘,你要去哪里玩?”那个包包不是每当爸爸要带他们去动物园玩时背的吗?为什么裘裘要背着它?
“我……”
“丫头,你毕叔叔要带裘裘去新加坡。”林佩玲抢在裘裘前头说着。
“新加坡?”想了不到一秒钟,叶红鹤马上扬起了眉头,“我也要去。”不理会妈妈微喘的抽气声,她直问到毕士楷跟前,“毕叔叔,我也要跟你们一起去新加坡玩,等等我哦!”说着,她就掉头冲向自己的房间。
“丫头,你要做什么?”叶奎宏不解的追在她身后问。
“拿包包呀!”叶红鹤一溜烟的消失在房间里。
听见房间立刻传来拉抽屉的声音,叶奎宏想也不想地便帮毕士楷提起了搁在地上的行李,“毕老弟,我们走吧!”
“可是……”望了望儿子离情依依的神情,毕士楷犹豫着。
“走啦、走啦,待会儿等那丫头跑出来,就真的别想走了。”小声催促着他们父子,叶奎宏率先走向大门,“反正,你们又不是永远都不回台湾,偶尔还是可以回来看看我们跟丫头的嘛!”
这倒也是。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毕士楷牵起裘裘的手,“裘裘,跟叶妈妈说再见,我们要走了。”
裘裘的眼神一直落在叶红鹤的房间门上,“爸爸,我不能跟丫头说再见?”
“裘裘?”毕士楷神情颓丧地望着他。
就是这神情扯动了他的为难,裘裘一张小脸写满了难过,但是,他蓦地主动握紧了父亲的手,望着林佩玲艰辛地开了口,“叶爸爸、叶婶……我们走了。”说着、说着,眼眶不由得热了起来。
林佩玲也红了眼睛。
“好,到了新加坡可要乖乖的,明年再让你爸爸带你回来玩,记得哦!”
“嗯!”郑重地点点头,裘裘的脚步还是有些迟疑。
听见在房间里忙碌的小丫头准备工作似乎是已经到了尾声,林佩玲紧张得推着他们往外走,“快点、快点,丫头快出来了。”
身不由己的,裘裘跟着爸爸急切地走出大门,叶奎宏已经为他们拦下了辆计程车,而且将行李都安置在后车厢,车门大敞,就等着他们上车了。
几个人不知不觉地有些手忙脚乱起来,而待毕家两父子坐定,林佩玲有些仓卒地将车门给关上。
就在车子缓缓向前开动时,一个小身影自大门窜了出来。
“裘裘?”叶红鹤身上背着跟裘裘同款,但不同色的小背包追在车子后头,“裘裘?你要去哪里?”她的声音有些慌乱、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