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祸,当场死亡。”
“裘裘!”不假思索的,这个小名自她口中溜了出来,甚至,她将带着安慰的手覆盖在自己脸庞上的修长大手上。虽然记忆中,毕叔叔的脸孔已趋模糊,可毕竟是曾对她疼爱有加的长辈,而且……又是大头目亲爱的爸爸,听到这个已属老掉牙的消息,她的心,仍旧是揪紧了几寸。
“那你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们呢?”那时候他不是才离开台湾没多久吗?“你可以回到我们家住呀,就像小时候那样。”叶红鹤轻声地问。
静默了几秒,毕天裘轻叹着。那时,在新加坡无亲无故的他,因为受不了这份突如其来的骤然剧变而封闭住自己好几年,而那几年,他被安顿在育幼院里……
“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们?”毕叔叔死了,那他不就只剩自己一个人了吗?
“后来,我曾回台湾找过你们。”好不容易自封闭中走出来,他努力地念书、存钱,在两年中修完了高中课程,甚至拿到美国一所大学的全额奖学金,然后怀着希望回到朝思暮想的台湾。
在最辛苦难捱的那两年里,他几乎是夜夜都会忆起那段在台湾的生活。想念有着大嗓门的叶伯伯,想念唠叨又开朗的叶婶,想着开朗又爱逗弄他的叶大哥,而想得最多的,是她,那个初见面就将他打扮成女人的小胖妞。
“真的?”虽然他没说,但叶红鹤却隐约的感受到,那几年,他的日子过得很辛酸。莫名的,她的眼眶红了起来,鼻头也酸酸的,“那我怎么没见到你呢?”
“我回去找你们时,你们已经不住在那里了。
“对呀!”想到尘封的往事,叶红鹤不胜唏吁的沉下脸,“无缘无故的一把大火,将所有的东西都给烧得光光的。房子烧了,故人……也死了……”她想到了徐朝文。
而毕天裘的思绪也是落在同一点。
“那年,我回去找你们时,整个社区已经完全变了样,一幢一幢的公寓兴建着,而你们……也不在。”当时这场火是报纸的头条新闻,而上头刊登的受害者名单里,叶家四口赫然在其中。
当他甫踏上台湾的当天,在遍寻不着叶家一门,却查到这条旧新闻时,差点没再度陷入封闭自己的生活。
“房子给烧得连骨架子都没了,我们只好搬家啦!”
“报纸上有你们的名字。”
“什么?”什么报纸?叶红鹤满头雾水的看着他。
“那场火灾的受难者,你们的名字在上面。”正因为当时心惊意震及绝望,他在第二天便搭了飞往美国的飞机,从此便不曾再踏上台湾的土地。
“噢,报纸写错了啦,那天我们刚好回外婆家玩,所以逃过一劫。可是小文他们一家却被烧死了。”害她哭了好几天,那个时候,她常常都是红肿着眼睛去上学。
“我听叶伯伯他们提过了。”
“对呀,我爸他们跟徐伯伯他们是几乎一辈子的老乡……咦,我爸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你出国前。”
“什么?”叶红鹤大惊失色地朝他瞪大了眼,“你已经跟我爸他们联络上了?”这怎么可能?
“要不然,你以为叶伯伯他们会那么放心的让你一个人飞那么远?”志得意满的,毕天裘拍了拍她的脸颊,终于移开了手。
“什么,原来我爸他们不甩我荣登出差名单的尊贵地位,好像我这个女儿做得有多失败,害我还自个儿反省了好几个晚上,是因为你已经先通风报信了?”在得知自己一跃成为受害者后,不满的情绪霎时袭上了她整个胸怀。
哼,没想到小时候就超级成熟内敛的裘裘,长大后果真变成了只狡猾奸诈的老狐狸。先陷害她,让她好几天吃不下饭的以为自己在家里的地位已经一落千丈,然后又可怜兮兮地远渡重洋,离开家里的安全窝,最过分的是,还差点害她被这趟长途飞行给折磨死。
而这一切,竟然全都是人家设计好好的陷阱,只等着她这只深瓮中的小甲龟上门探访。气恼中,不满的情绪渐渐的蕴化成……一双粉拳高握在胸,管他是什么大头目不大头目,惹火了她,照扁!
“蛋糕到!”门砰的一声被踢开,之前,根本没听到半点敲门声,显而易见的,来者压根就不打算被拒在门外。
叶红鹤也没什么心情去管国民外交,蓄满劲力的小拳头往毕天裘胸前一送,然后,就沦陷在那双早就有防备的大手中,而他呢,有些疼宠、有些讨好的握住那双蠢蠢欲动的柔嫩小手不放。
“简雍买蛋糕回来给你吃了。”
“滚。”什么蛋糕不蛋糕,她现在是个在气头上的人,谁有心情吃什么……咕噜……
不争气的肚子不肯跟脑袋里的坚持配合,硬是很不给面子的发出抗议声。
无一幸免的,在场的三个人全都听得一清二楚。假作叹息的摇了摇头,简雍将手中的糕点盒提得高高的,当然是晃在叶红鹤已然目不转睛的眼前,再开口时,语气恁是漾满了惋惜与遗憾。
“真是好心没好报,辛辛苦苦买到手的蛋糕被人不屑一顾,看来,只好我自己一个人将它们给解决……”
“不准!”急呼呼的,这一句带着专横的话,就自她嘟起来的嘴里丢出来了。
“不准?”简雍偏爱跟她唱反调,“我想想看,嗯,叶小姐,你好像忘了说个‘请’字哦,老师没教你,跟人说话要有礼貌,尤其是……当有——求——于——人时,嗯?”字尾的音调被他给拉得有些怪里怪气的暧昧。
眼看着自己的命令就要铩羽而归,再看到台湾黑狗兄真的是罔顾人权的掀开了盒盖,将魔手给探进盒子里……“裘裘。”不假思索的反手攫紧毕天裘的手,她嘟起了红通通的唇。
娇稚的小脸上,撒娇跟专横互掺在其中,一如童年时,她有求于他的模样;黑眸倏然深沉,毕天裘有着几秒的恍惚,任由自己的魂魄沉醉在甜蜜的回忆里。
“哟,你们相认了?”半是意外半是惊喜的,简雍快速地瞄了眼毕天裘。
这个向来风儿清清、云儿淡淡的伟大汉子,竟然也会有失神的时刻?爱情的力量还真是恐怖哪!
“什么相认不相认。”原来,这件事台湾黑狗兄也有插一脚。但是,这个仇,她可要先刻在墙壁上,眼前最重要的是……“蛋糕快点送上来。”仗势着自己是病人的身份,再加上笃定毕天裘是自己同国的,叶红鹤不客气地指使着简雍。
她饿了!难怪古人有云,心宽体自胖。头部的晕眩一减轻,她立刻想到的就是找东西吃!
“啧啧啧,口气还真是大耶!小毕,你确定没认错人?”说是这么说,简雍还是将盒子捧在手上朝她走去。
但,他还是没有如叶红鹤的意送到她手里,反而是大咧咧地捞出片奶油蛋糕,一口,就去掉了大半个。
“你……”又急又气地坐挺身子,叶红鹤越过毕天裘的身子就待抢过那个盒子。
“别乱动。”被她这个猛然的行动拉回游移的神魂,毕天裘一手将她急切的身子按回床上坐好,另一手则是拿过简雍手上的西点盒,“别吃得太快了。”
望着安放在被褥上的西点盒,里头还有三、四片漂亮诱人的奶油蛋糕,忍不住的,叶红鹤噙着感动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