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呀。”抿抿嘴,像是想起了什么,蔡含文又喔了声,“告诉你,踏上你们国家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立志要当抢钱一族的族长了。”早点存足了钱清偿债务,她就可以早点回家团聚。
“可是,你有没有发觉,你的钱愈抢愈凶了?”他很含蓄地问,钱,是注定得付了,他很认命,何况,若因此而能看到她又重燃起旺盛的精神,再多他也给。
如果,那张苍白的脸蛋上因为兴奋而渲染的红意能加深、加多一些,他会更满意。
“呵呵,很抱歉没有提早知会你,我的行情上涨了。”
“什么?”他拧眉,听起来,她以后会愈来愈难收买,唉!这可不是什么好消后。
“对呀,你别死瞪着我看,又不是我存心就地起价,我也是不得已的,你想想,这里是日本,不是台湾耶,一小碗拉面动不动就要六、七百元,这还是最便宜的消费,啧,我哪吃得消呀!”而且,他是忘了不成?就是因为他们一家都成了穷光蛋,她才会飘洋过海,受足了他宝贝弟弟的文攻武吓。
奇怪的是,她有一股不知打哪来的信心,就是笃定大老板会任她予取予求。但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都捱过他们兄弟俩的拳脚,她的求偿条件也不会这么得寸进尺的嚣张,可是谁教他们不努力克制自己体内的暴戾兽性。捱拳脚,她是女生,而他们是男生,她哪赢得过他们呀。
不过这样也好,当年台湾人受尽了倭寇的欺负,这下子,换她拚命的从倭寇手中榨取白花花的银子,呵呵,好像也挺光宗耀祖的嘛。
“我给你的薪水呢?还有零用钱?”算起来,他并没有亏待她呀!石黑疆介骨子里向来实事求是的细胞又在蠢动了。
“薪水是要存起来寄回家奉养父母,而零用钱,啧,你爸爸没教过你?零用钱是要存猪公的,不能随便乱用的耶。”她理直气壮的态度教人气结。
零用钱不能乱用?哈,世纪大笑话,来到日本食宿全免,跟他出去,有吃又有得外包回来,与拿她当大小姐般对待的凉子出去时,更是吃好、玩得够、买得起劲,分文不需花到她的钱,她以为他不知道呀。
“你的命挺贵的。”他开始为自己辛苦挣得的财产紧张了。
“废话,我爸他们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死了也得替他们多捞些老本哪。”
嗤,他也不想想,来到日本才多久?她已经被他摔一次,现在又被他弟弟踹一脚,不,她忘了先前小腿肚的那一脚,加起来,就是两脚了,而依这种情形看来,迟早她会命丧日本,被他们两兄弟给活活虐待致死的!
第六章
哼,只会缩在门口当乌龟,跨进那道门向她低头会死呀!
白眼翻了又翻,瞪着那扇纸门后头的一大团身影,蔡含文无声的念念有辞,果不其然,再杵了个几分钟,那团黑影就在她的意料之中退得无声无息。
“孬种!”她暗咒。
她知道那团黑影是石黑公敬,也多少知道他真的是有悔意了,不管是天天来探视她好几回的大老板,还是三不五时会送热腾腾炖品进来的凉子,他们全都卯足了劲替他在她面前圆润罪行,而最有力的证据,是那个每天都会不定时跑到她门边站岗的黑影。
她当然原谅他喽,她才不像“某些人”,小里小气顾人怨,而且她向来又健忘得很,更何况,好歹她也收了人家哥哥亲允,且隔天就双手奉上的和解金,自然是不再将这事搁在心上。当然啦,如果老天有眼,在将来的某一天赐了个不可多得的良机,让她能奉送他个几脚,她会原谅得更心甘情愿。
可是,她等罪魁祸首负荆到她跟前请罪,说声对不起,等得心都火了,奇怪哩,平时机灵又细心的大老板没暗示肇事者,现在只差他一句对不起,这事就船过水无痕吗?
心里发着无名火,却又提不起劲儿出去捉人泄泄闷气,正恼着,就听见那阵很斯文、很平缓、很熟悉的脚步声,闷闷不乐,她拉长耳朵倾听,脚步声停在她门前,低唤了声她的名字,再几秒,纸门徐徐拉开,眉一拧,蔡含文瞪着来人看。
“怎么心情又不好了?”轻瞥了眼,见她板着张脸,石黑疆介仍是一派泰然,最大的反应也只是耸耸肩。
“还不是你弟弟。”
“公敬?”没惊没愣,石黑疆介像是早心知肚明,“他进来了?”
“就是没有,所以才让人火大。”
“他的性子是过于率直了。”
“呵呵,您老人家讲话一直都这么客气吗?”她干笑了声,过于率直?对弟弟的暴力倾向,他也未免太轻描淡写了点。
“别气了,他迟早会想通的。”坐在床畔,石黑疆介示意她微扬起脸,“换乐了,今天伤口还会抽痛吗?”
“不是叫你别鸡婆吗?”她心情烦躁,明知道不眩还怒他人,忍不住就是想给他脸色看,“我不换。”
“不换药,会留疤的。”他淡然道。
太阳下山后,忙完了林家展传真过来的工作,他总会出现在她房里,替她额头那缝了十几针的伤口换药。
“免!”
“别拗了。”扳回她别开的脸,他微愠,“女孩子脸上留疤怎么行。”
他顺着她,她气焰萌生;他发火,她反而气弱,噘着嘴,瞪着他的眼里有着委屈与责难,“你昨天帮我上的药让我痛了一整个晚上。”
“你说过了。”他提醒道,而且,不止一遍。
“所以?”
“今天医生换了另一种药膏。”对于她眼底隐隐的哀求,石黑疆介不为所动。
就是因为昨天见她上了药,瘦巴巴的脸蛋竟缩成一团,也缩得他心情不展了一整晚,今儿个,他特地抽空跑了趟医院,情商医生试试别款药膏。
“新的药膏?”蔡含文很怀疑。
点点头,他示意她的脑袋凑过来。
忙不迭地摇着手,她反而将上半身退得更开,“我想,还是别试了。”无事献殷勤的,谁知道会不会有鬼呀!说不定是因为怀恨她这次索费太高,故意又拿些什么东西来加重她的痛苦,以前,连擦双氧水或碘酒都没这么痛过。
“你真不在乎额头上会多了道疤?”
眉、眼、唇角全住下撇,瞥了他半晌,蔡含文认分地叹了声,将脸蛋凑到他身前,她在乎自己会因为那道疤而破相,会不会变成丑八怪倒是其次,因破相而破财,那可就是件不妙的大事了。
满意地释开微颦的眉宰,石黑疆介自盒子里挖了一小位浅红色的药膏,小心仔细地涂在那块弧形的伤疤上。
“啧!”猛抽了口气,全身倏绷的她下意识地举起手,用力推开他。
冷不防地被她这么一堆,石黑疆介整个人往后仰,连人带椅的跌在地板上,若非他及时以肘制住身子,下一个因脑震荡躺在床上的人就是他了。
“对……对不……起……”蔡含文一时慌得连话都说得结巴,“可、可……可是……好……痛……”
“比昨天还痛?”慢条斯理地站起身,他没急着检视自己肘间的擦伤,一双灼灼的黑眸紧盯着她。
她摸着良心想了几秒,“呃……好像没有。”那这下子惨了!
虽然他的声音仍是轻缓柔和,但他的表情显示出来的全不是那么回事,她看得出来,因为石黑疆介一点也没打算隐瞒他的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