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如果他见过裴大哥形销骨立的委靡惨状,或许就不忍心拆散他们了。
在裴文杰决定出国工作的前一日,她不顾袁韬的命令,先後见了这对不幸的男女。
摔伤了脑子,已遗忘痛苦情事的媛媛,依旧对她笑嘻嘻的。
倒是裴文杰被回忆缠身,挣不开媛媛的情网,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他语重心长的祝福她与袁韬不要像他与媛媛那样,有缘无分,便踏上远游的旅程。
大家走的走,逃的逃,留下她一人。
她也算幸运,一毕业就考上某所私立大学,得到父母亲的首肯後,她没课时就到袁韬的公司实习当小妹。
隔著玻璃窗,她见到他坐在办公桌前沉思,那沉郁的表情是她十分陌的。他一定是还未能从那场惊吓中恢复过来。
他一直为媛媛的意外自责,认为都是自己的错,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媛媛可能一辈子都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
「袁大哥,我来了。」她故作轻快的语调,为他驱散一点忧郁的气息。
「今天又没课啊?还是你被当掉了?」一开口,他又恢复爱挖苦调侃她的喜好,眉梢嘴角都透著坏坏的意味。
这是她熟悉的男人,虽然占下风,她却安心得鼻酸。
她打起精神与他应对,「才不是呢,是学校放假。我们基督教学校,十二月放的假比较多啊!」
「嗯。明天是圣诞节,你想去哪里?」
她据实以告,「四海叔的公司办舞会,他邀请我去。」
袁韬想起阿刚那小子,马上不假思索的拒绝,「不准你去,跟我乖乖在家看电视,要不,我带你去吃耶诞大餐?」
「也好。」她向来没啥主见。
蓦地,她看到他桌上搁著一本精致的英文专业摄影杂志,封面正是裴文杰,灰头土脸的他戴著军帽,扑卧在壕沟里,手里紧握著长镜头机对准连天炮火拍摄的照片。
他的脸上有著专注的神情和成熟的坚毅,浑身充满男子气概,别有魅力。
她讶异,「这是裴大哥?」
「是啊。」袁韬打开落地窗,点起一根烟,用力吸一口,再幽幽的吐出,世故的脸上找不出一丝情绪波动。
「他现在在哪里?」这本杂志上的英文太艰深,她无法理解全意,不过看得到战争和炮火,还有一些攻击性的字眼。
「现在大概到达波斯湾了吧。他正在拍摄一系列的战争纪录照片。」
「那不是很危险!你怎么愿意让他去那种地方?要是媛媛晓得的话……」
他嘴角有丝无奈的微笑,「媛媛不晓得他是何许人。」
她动了动唇瓣,想到媛媛已丧失所有与裴大哥珍贵的记忆,她的心便绞痛得说不出话来。他们原本是那么的互相爱著对方……
「这是文杰自己的决定,旁人也无法改便什么。」
她有感而发,「我想他一定是想藉此忘了媛媛。」太可怜了,相爱的人为何不能在一起?「裴大哥要是有个万一,那该如何是好?媛媛总有一天会想起所有的事,那她岂不是……」
「只要你不说,她永远不会想起。」袁韬冷肃的盯著她,冰冷的眼神里没有温度。
绿瑶心虚的别开眼,「我……我就算想说,也见不到她了啊,她人已经在美国了……」
袁韬踱至她身边,大手轻揉著她细白的颈项,以仿佛聊天气般轻松的语气道:「我不在乎你对文杰通风报信,也没干涉你替他送行,毕竟你们也是朋友,但是我希望你不要辜负我对你的信任。别忘了你曾经答应我,不把文杰的事告诉媛媛。我希望你至少能为我做到这一点,守口如瓶。」
绿瑶满脸通红,尴尬得说不出一句话。
原来自以为没人知道的会面,早就被袁韬晓得。
「你也知道,媛媛现在已经有很好的男朋友,丹尼尔对媛媛百依百顺,呵护备至,这才是我理想的妹夫,永远不会伤害她。文杰虽是我的朋友,但是我不希望因为媛媛,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她知道自己该住口,不要惹他生气,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压抑不了的话从嘴里窜出,「可是媛媛爱丹尼尔吗?丹尼尔知道媛媛曾经用生命爱另一个男人吗?这样的媛媛不是一个骗子吗?以後她恢复记忆该怎么办?万一她和裴大哥再度见面,那要怎么办?」
「所以我们要尽量避免这些情况发生。」袁韬用力握住她的肩膀,两眼探进她的灵魂深处,半威胁半洗脑的道:「媛媛有重生的机会,她不必为一个不爱她的人烦恼,她不会整颗心系在他人身上,而放弃自己的未来。」
绿瑶十分为难,「这样真的好吗?我们不能隐瞒她一辈子……」
他勃然大怒,「她不是你妹,你当然不关心她的死活,你只晓得裴文杰落落寡欢,那你知不知道媛媛为他受的苦?你根本不明白差点失去手足的恐惧!」
「你怎么这样讲?媛媛是我朋友,我怎么可能不在乎?可是他们哪一个我都关心,我不希望任何人受伤啊。」绿瑶委屈的哭出来,豆大的泪水不由自主的滚落。
她知道,媛媛自残的事件,袁韬受到很大的惊吓,他夹在至交好友与妹妹之间,一定比任何人都难过,可是他没有权力为当事人决定下一步该怎么走。背负过多的压力,只会让自己崩溃。
袁韬把哭哭啼啼的绿瑶搂到怀中。他不是故意惹她伤心,只是一触及这个敏感话题,他就浑身寒毛直竖。
他怕妹妹再一次为文杰做傻事。骄傲的媛媛,自尊心虽强,却脆弱得如玻璃娃娃,摔碎了就愈合不了。他实在不该把这件事迁怒到绿瑶身上,会说出那些伤人的话,他全是无心的。
道歉的话迟迟说不出口,他叹了一口气,「好了,别哭了,以後我们不要再讨论这个问题了。」
绿瑶止住泪水,红著鼻头的点头,「嗯。」
谁都不想发生这种事,既然袁韬认为可以隐瞒一辈子,那就随他去吧!或许他的决定是对的,那样对媛媛最好。
* * *
然而她想让袁韬放心,不增加他的烦恼,他却在一个月後动身前往美国,独自去探望媛媛。
他的顾虑显然易见。他就这么不相信她,认为她一定会透露消息给媛媛?她好悲哀,那种感觉十分心疼,想著想著,不争气的泪水忍不住又要滑落。
「绿瑶?躲在房间做什么?」方至美挺著大肚子,敲门进入。「没跟朋友出去玩,大好青春浪费在房间里。怎么?你在哭啊?谁欺负你了。」
她抹掉泪水,赶紧露出让人放心的笑容,「没有啦,是我自己想太多。」
「是不是袁韬那混蛋惹你不开心?」老实的绿瑶,她的沉默不语早已透露一切。方至美没好气的开骂,「我老早就告诉你那小子坏透了,谁要你跟他走在一块。选我们家阿刚多好,体贴、善良又上进,为人正直不阿,是个青年才俊,你偏偏想不开,跟那个死变态交往。」真是暴殄天物。
「其实袁大哥没有那么坏啦。」绿瑶腼覥的为他说话,眼底的哀愁却逃不过眼尖的方至美。
她冷哼,「别怪大嫂没叮嘱,比袁韬好的男人满街都是,真不晓得他哪一点让你青睐,对他死心塌地。」
绿瑶苦笑,「是啊,我自己也不晓得呢!从高中一年级就被他当玩具玩,当奴隶使唤。」直到现在好不容易「晋升」为他的附属品、所有物,他却从没松口给她一个答案,他们之间到底是何种关系。是她笨得看不出,还是他不改本性,将她要著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