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两个丫鬟听了差点吐血。那厢打得如火如荼,这厢她还有心情管泥土是什么颜色?
「春喜、如意,别楞在那,快帮我把这些泥挖回去。」当下她东张西望,看到不远处有许多破瓦片,她立刻捡来挖掘地上的泥巴,揣出随身丝绢摊在地上装盛。
春喜、如意相视一眼,有点庆幸还好不是捡狗粪。
就这样,三个衣着华丽的女子当街挖泥巴,还好打架的场面再度吸引住众人的目光,没有人留意到她们这怪异的举动。
卫尚风从容沉稳,矫若游龙的移动,任凭那些恶汉怎么砍、怎么攻击,就是沾不到他的衣角,随着他的移形换位,不经意的把挖土的主仆三人圈入战场里。
「还打吗?」卫尚风反身看着朝他背后偷袭的黄大虎,如沐春风的微笑一记,轻轻一掌就击飞了黄大虎。
「老大。」恶汉们一拥而上。
「没死,只是需要你们抬回……」啪!一个黑影朝卫尚风的门面袭来,他猝不及防的伸出掌打掉,被打散的泥泞如雨点飞溅在他白皙俊美的脸皮和衣服上,他呆了下。
现场冒出窃笑。
「我们得快一点,要不然天全黑了就得点灯笼。」专注于挖土的云飞雪叨叨絮絮的道,浑然不知自己拨起的泥巴正打在白衣人脸上。
卫尚风直觉抹了下脸,「搞什么?」他脸上满布污泥,黏湿的感觉让他两道浓眉纠结成一团。就这一个闪神,一刀划上他手臂,这好他反射动作敏捷闪开,不过还是在白色衣袖留下浅浅的红痕。
啪!又天外飞来一块泥,这回他闪得够快。
「该死的。」卫尚风额头爆出青筋,厉眸梭巡着害他被弄伤的家伙,发觉在角落有三个背对他的人影不知在干么。
「兄弟们上。」打伤他的恶汉得意忘形的大叫。
他脸上带着笑,瞧得那帮恶汉莫名地打个冷颤。「是,快上,省得我麻烦。送你们一程,黄泉路上好走。」
掌风一扫,迅速料理完这些恶汉后,卫尚风转身迈大步朝蹲在地上的肇事者走去。
旁人被他排山倒海的骇人气势吓得纷纷闪避。
而云飞雪依然乐在其中的挖着泥巴,如获至宝的露出笑容,「这些土的颜色还真是特别呀。」浑然未觉自己已成为群众瞩目的焦点。
「瞧妳干的好事。」他一把拽起她的手臂,眼见她的脸上也是灰色的泥巴,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啊,哪来的脏鬼,大白天还穿白衣吓人。」她一怔。
「小姐……你想干么?!放开我们家小姐。」春喜和如意惊跳起。
意识到手下抓的是个女人,有着姑娘家生来就是要疼爱观念的他口气和缓下来,不过仍然余气难消,「嫌我脏,妳自己又好到哪里去?」
「小姐,妳的脸。」春喜赶紧拿出丝绢递给她。
她没接过,随意的用袖子抹了下,不当一回事,「一点脏没关系啦,把泥巴装好,我们要回去了。」泥巴比较重要。
她不抹还好,越抹越黑,看得他忍不住噗哧,「妳真是笨手笨脚,妳还是不是姑娘,连擦脸都不会?我来。」径自接过春喜的手绢碰触她小巧的脸蛋,他想看清她的模样……
「啊,你想干么?不要脸。」他轻浮的举动吓得她弹跳开来,不自觉的把用手绢装好的泥包扔出。
啪!正中目标,这下真的脸部炸弹开花。
卫尚风手里还拿着手绢一动都不动,而脸上的泥团滑下颈,黏答在衣襟上,看起来就像一坨屎。
这女人!「妳……」简直不识好歹。
旁观者纷纷交头接耳,掩口窃笑。
云飞雪吐了吐舌头,「抱歉,我以为……谁叫你要靠过……」啪!话声没完,一记泥球打断她的话。
他得意的拍拍手,「这下打平。」对女人他向来不是那么小心眼,可是不知道怎么地手就这么动了,把身上的泥团扔了回去。
脸上都是泥的云飞雪怒不可抑,「你……」她瞥见如意手中的泥团,快速的一抓掷向他。
他反应很快的弯下腰。
啪!他身后的观众中标。
「妈的。」那个无辜者也蹲下身取泥巴扔。
卫尚风及时侧身,泥团飞过他,眼看就要击中云飞雪,如意赶紧推开她。「小姐,小心。」
两个女人跌在地上,泥巴击中她身后的人。
「你们……」莫名其妙被打中的旁观者从呆楞中回神,气呼呼的也跟着揉起泥团乱掷。
「啊,不要打!唔……」中弹。
「走开……咳咳。」有人吃进泥巴。
一时之间泥巴满天飞,尖叫、咒骂声不绝于耳,大街上打起泥巴混仗。
「官兵来了。」
不知谁大叫一声,打泥巴混仗的众人闻声惊慌的四处逃窜,一时之间大街上乱成一团。
「小姐,我们快走。」春喜和如意赶紧拉着已变成泥人的云飞雪趁隙逃逸。
「好。」被抓没什么,只怕丢了祖先门面。
「别想走!」卫尚风想逮住她们,却被混乱的人群给挡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从视线消失。
该死的!
在他懊恼不已时,蓦然间一道刺眼的光芒闪过,他低下头,一颗七彩琉璃珠映入他眼帘。
他弯下腰拾起比珍珠略大一点的珠子,外表普通得像一般石头,呈乳白色,而且珠子从外观看,里头还有裂痕,可是当夕阳霞光穿透时,珠子表面会随着灿烂的光芒散发出彩虹的色泽。
常送姑娘珠宝的卫尚风多少也识货,一看就知这是价值不菲的罕见宝珠,普通人家根本买不起。
珠子下方,吉祥结垂穗,结上的玉牌雕着云纺楼的字样,这珠该不会出自天下第一染的云纺楼?心念一转,不经意的他指腹滑过珠面,平滑的珠面出现了极精细的镂刻──
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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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纺楼,天下第一染。
由于隋唐的运河发达以及往来中西的交通便捷,工商业兴盛,国际互市频繁,对外贸易以茶、瓷器和织品为大宗。
而各形各色的丝绸在西方令皇族贵妇爱不释手,出自金织楼和云纺楼的丝绸更是贵族间争相抢购的珍品,只要绣上这两家店标志的布疋,往往一运抵就被抢购一空。
这两家名坊雄据南北,光是一年织品产量就占去大唐布疋外销市场一半以上,在内也只有富贾一方或皇宫嫔妃,达官将相才买得起。
天下一绝金织楼位于南方,以蚕丝为出口大宗,织出的丝绸雪纱轻暖舒适;而北方有座云纺楼,以冬暖夏凉的棉花羊毛织品为主,棉毛本无色,经云纺楼色染后,染出的布帛色泽鲜丽,高贵优雅,如梦似幻,而且下水后绝不会褪色,人称天下第一染。
皇上更是御赐匾额亲笔题字,「此色应为天上有,此布人间无价宝」。
所有经织布机织好的布匹都必须经过洗纱上色的过程,在这一方面,云纺楼就略胜金织楼一成。
云纺楼独到的手染技术,经过云家祖先改良,传到这一代继承人云飞雪的手里,她还开发了水染和蓝染,使得云纺楼染工独步大唐,生意蒸蒸日上。
此刻,位于云纺楼在洛阳城内最大的织布工坊内,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芬芳的花香和浓郁的药气,不时有娇嫩的柔语吐喝着──
「不对,老刘,这布料颜色不对,我要的黄绿色,不是黄色也不是绿色,叫那些工人倒掉再给我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