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日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忙得满头大汗,完全就像一个在家劳作的农妇。
他越是暗中观察她,就越感到疑惑。从未见她有任何不轨行为,也未见她施展任何妖术,偏偏这样的她依然招人喜爱,他这些不成材的弟子们有事没事就往她这小院跑。
古籍皆记载狐妖擅媚,祖师爷那一辈就收拾过不少狐妖,关于狐妖如何迷惑男女心智、吸取人类的精气来炼妖法,记载繁多。
就连他,静静地看着她,看着看着便看得入迷了,有时甚至都忘了自己是来监视她的,反而被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给勾得莫名心动。
这样很不好。
靳玄对自己的法力一向很有自信,必是这妖女用了什么他没见过的媚术,才让自己产生莫名怦然心动的感觉,令他警觉心大起。
他法力高强,尚且心旌动摇,更何况是那些心性不定的弟子们,哪里是这妖女的对手?
因此他当机立断,发下命令,把所有弟子们赶去外头磨练,自己亲自出马盯着妖女,看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
她玩出的花样是不少,却与他预料的南辕北辙。
后院的地被她整出一块来养鸡还不够,现在她还打算种菜,于是,又有弟子纷纷来自告奋勇帮她干活。
为此,靳玄又雷厉风行地把这些兔崽子全部踢下后山的瀑布里,好让他们醒醒脑,别一头热地尽发春,而他自己则前往小院,果然见到那女人的表情,有惊愕、有不悦,还有排斥。
他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心想不管她愿不愿意,反正他是不会让其他人接近她的。
靳玄直接忽视她脸上的抗拒,拿起锄头去帮她整理出种菜的地,又拿柴刀将木头劈好,一根一根地打入农地周围,用绳子绑好、固定。
如此,整个下午,他在院子里敲敲打打,她则躲在屋里,也不跟他说话,整个院子只有敲打木头的声音。
瑶娘躲在屋内偷偷瞧他,见他挽起袖子,露出精壮的手臂,像个庄稼汉似的在那儿干活。一开始她还不明白,这人放着掌门的正事不做,为何跑来她的小院干活?但次数多了她便想通了。
他是防着她不检点,勾引他的弟子呢。
瑶娘紧抿着唇。被人如此瞧轻了去,心中虽怒,却也莫可奈何,只能把气闷着。
外头没了声音,瑶娘偷偷看过去,果然见他站在门外,往她屋里看。
她心想,自己行得正、坐得端,何必怕他?虽然她极不愿意出去面对他,但她有预感,自己要是不出去,恐怕他也不会走。
逼不得已,她只好走出去。
她看了看新整出来的田地,出乎意料地,这篱笆做得十分整齐、美观,比她想像的还要好。
见她眼中有意外,靳玄便知道,自己做的篱笆和整出的地让她很满意,这让他心情也十分好。
想当初他接任掌门,门派穷得揭不开锅,能不花钱就不花钱,他是掌门又兼打杂,这坏掉的木门和桌椅都是他亲手修的,长此以往,自练就出一门好手艺。
「还有什么要做的?」他问。
「没了。」她答。心想两人没什么好说的,转身要进屋,却被他叫住。
「等等。」
她顿住,侧身瞧他。
见她似乎不明白,他沉声提醒。「干完了活,你是不是忘了给些什么?」
瑶娘先是一脸茫然,接着忽然想起什么,不禁黑了脸。
上回他帮她做了鸡圈后,顺道拿走鱼干和腌菜,这一回,他该不会还要她给吃的吧?
堂堂一个掌门自己要来干活,又强迫要东西吃,这样对吗?
她忍了忍,没把心中的话说出口,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只好转身进屋,再出来时,手上拿着一包油纸包,递上前。
靳玄伸手接过。「里头是什么?」
「泡菜。」
她以为他拿了东西就会走人,哪知他突然又问了一句。
「蜜饯呢?」
她呆愕,瞪圆了一双美眸。里头有惊讶、狐疑,还有愤怒。
你怎么知道我做了蜜饯?
她虽然没有问出口,但她的眼神已经告诉了他。
「我鼻子很灵。」他说得理直气壮,绝不会承认自己偷看到的。
瑶娘忍了又忍,抿抿嘴,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身进屋,拿了一罐蜜饯出来,递给他。
靳玄接过蜜饯罐子,拿在手上,感觉重量沉了沉,十分满意,终于肯转身离去。离开时依然不疾不徐,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堂堂一派掌门,拿了人家的蜜饯有何不妥。
瑶娘对着他的背影干瞪眼,心想幸好自己做了两罐。
她做这蜜饯,其实是要给阿娇吃的。阿娇嘴馋,爱吃甜,因此她便利用闲时特地做了蜜饯,要给阿娇当零嘴。
谁知这男人的鼻子居然跟动物一样灵,连她做了蜜饯都知道。瑶娘告诫自己,下回不管做什么吃的,事后一定要埋起来,把味道掩去,免得又被顺走了。
靳玄得了一罐蜜饯,心里说不出的愉悦,他是不会承认自己来帮她整地、做篱笆,其实也打了顺走蜜饯的主意,他不过是要尝尝这蜜饯有没有问题,免得这女人在吃食里下了什么勾魂的媚药。
打发掉那个讨厌的道士后,瑶娘绕着自己的小菜圃欣赏着。
虽然她不待见靳玄,但凭良心说,这个篱笆和鸡圈一样,做得紮实又坚固,她很喜欢。
养了鸡,鸡屎就能当肥料,还能帮她捉虫吃,她就能种菜了。她一开心,便把适才的不悦都忘了,忙回到屋里,拿出炭笔,坐在桌前,在竹板上列出要种的菜。
「瑶娘。」
瑶娘抬起头,就见净风在门口探着头,朝她招招手。
瑶娘对净风是有好感的,在寂云派里,就数净风对她和阿娇最关心了,只可惜出了先前罚禁闭山洞一事,放出来后,他便被禁止跨入此处。
瑶娘忙起身出了屋,小声道:「放心吧,你师父走了。」
净风点点头,但仍压低音量。「我知。不过师父向来狡猾,就怕他躲在暗处,我还是小心点好,免得被他摆了一道。」
瑶娘无言地看着他,心想如果你师父真躲在暗处,你说这话比被他看到更惨吧?
「哼!呆子!」
瑶娘怔住。阿娇能变大变小,变小时,能小到如一只小虫,躲进她包覆的头巾里。因此直到此时,她才知道原来阿娇在,而阿娇说的话,也只有她听得到。
「阿娇在吗?」净风一边问,还一边探头朝屋里看。
「告诉他我不在!」
瑶娘心下叹气。也不知这两人到底怎么了?自从净风关禁闭出来,阿娇就躲着他。
「她不在,不知跑哪儿去玩了。」
净风一脸失望,那模样就像失去什么宝贝似的,可怜兮兮地望着瑶娘。
「瑶娘,你老实告诉我,阿娇是不是故意躲着我?」
「老娘不是躲你,老娘是不想见你!」
「阿娇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你现在才知道啊,蠢物!」
瑶娘一只耳朵听着净风的话,另一只耳朵听着阿娇骂人,还得维持表面微笑。
「我也不知,我还想问你,你们是不是吵架了?」阿娇不说,瑶娘只好问净风。
净风忙摇头。「我怎么会跟她吵呢,我让她都来不及呢!」
瑶娘听了灵机一动,虽然不知阿娇为何生净风的气,不过她知道,阿娇其实是在乎净风的,她也想尽快帮助两人和好,省得净风三天两头往这里跑,万一被他师父瞧见,又要被罚去关禁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