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他对祝西临很不满,但是对他的性情还是十分清楚的,他既然要瞒,肯定会瞒到无人知晓……
「唯一有可能知情的,只有他的妻子,只为了能够让心琏名正言顺地进祝家。」她那个嫡姊先前堵在庆王府外,他让人把她送回祝家,肯定是挨罚了,说不准祝西临之妻为了安抚女儿便将这事告诉她,事后要是再遇人挑拨,脱口而出,似乎合理。
「王爷,姑且不管那些,侧妃……」海靛欲言又止,他担心的是侧妃会不会牵累王爷,但他也知道这话问出口,他肯定要领罚。
「这事我再想想……」宇文修顿了下,突问:「你知道她的身分是因为京里回传的消自心?」
「不是,是因为……」海靛便把那日画师送画来,与兰草的对话说了一遍。「所以我和海青便大胆猜测她恐怕是昭侍郎的遗孤,直到京里传来消息,更加确定猜想。」
「她确实是,其实与她相处间便有迹可循,只是我没往深处想。」他疲累地往椅背一躺,看向海青。「当初在昭府里救出的小丫头就是她,还是我让你把她送去济善堂的,还记得不?」
海青瞠圆了眼,「那个受了伤,浑身脏污的女娃?」
当初他多怨那个小女娃呀,主子要不是为了救她,也不至于伤上加伤,还差点解不了毒……可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缘分,让他们绕了一圈,反倒成了夫妻了?
「祝西临的事好解决,一会让人把海靛摸来的那本帐本送回京去,虽然无法明着洗刷昭廷的罪名,但至少可以将祝西临先捞出来,至于二皇子……他要回京了,这儿可有缺失什么?」黄鼠狼嘛,专门偷东西的。
说到这事,海靛羞愧得脸都抬不起来,「……丢了侧妃的……铁管。」
海青闻言,打死他的心都冒出来了。
宇文修也用杀人般的目光瞪向他。
海靛立刻跪下,「主子,属下领罚,是属下不该得知主子失踪便方寸大乱,一时失了防备。」
宇文修闭上眼,好一会才哼了声,「好他个一石二鸟之计,一方面想除去我,一方面还能混水摸鱼,脑袋这么精明,怎么就不用在正途上?」
海青担忧不已,「主子,这要怎么办?侧妃铸造的铁管如果要栽赃是军械,肯定是说得通的。」
「可不是,真是无耻,专走旁门左道。」以往是暗地里对付他,如今却是拿心琏恫吓他……下流。
海青又问:「主子不担心吗?」
「我就担心他不出手,这才给了他大好良机,他要是不把握才是辜负我一片好心。」宇文修笑得鄙夷,随即又道:「眼前先将治水处置好,既然分水炸得漂亮,就让他们依照原本的草图赶工,如今快要进入枯水期,是筑堤的最佳时机,应该可以在明年雨季前做出雏形,再逐年慢慢修整。」
听主子说得胜券在握,满心只在乎治水工程,可是海青慌啊,心里没个底,不禁又说:「主子,私铸军械是十恶不赦的大罪,您要不要……」
「你瞎操什么心?」宇文修不耐地道,起身要走时,像是想到什么,看向海靛。「你有堵上兰草的嘴,要她什么都别说吗?」
「……没有。」他忘了。
宇文修狠瞪他一眼,「去领罚。」
祝心琏走回自己暂宿的院落,远远的就瞧见兰草朝她奔了过来,于是她乖乖地站在原地,下一刻便被兰草紧紧地抱进怀里。
「侧妃,您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下次不管您去哪,我都一定要跟!」兰草抱着她嚎啕大哭,吓得身后的海蓝连退了数步。
「这是意外、意外。」祝心琏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
「您就不知道这宅子里的人一个个都没良心,居然拦着我,不让我去找您。」
她伸手就指向海蓝,海蓝二话不说地跃到树上。
他又没在场,干么指他!他跟着侧妃是想争取将功赎罪的机会,不要再乱扣罪名在他头上。
「那是因为你去了也没用啊。」祝心琏没辙地道。
「没用我也得去啊,说不准我能找到您呢。」
「是是是,我家兰草最厉害了。」祝心琏忙应着,嘴角扬得高高的。
虽说许嬷嬷老说主仆有别,可是她真心觉得兰草就像姊姊,会陪她一起开心一起哭,哪怕筑堤是那般辛苦的事,她还是陪着她东奔西跑,晒得快成黑炭,却从没听她说一声苦。
「走,我们先进屋里再说。」祝心琏柔声哄着。
兰草哭得抽抽噎噎,这才发现自己很丢脸,胡乱抹了脸才道:「赶紧进屋里休憩吧,您肯定没好生休息。」
「有,我睡得可香了。」她边走边将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兰草听完,把门都掩上了,才压低声响道:「侧妃,场那儿有您的画像。」
「喔,为什么画了我?」
「不是那样的。」兰草快速地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奇的是,王爷那儿也有啊,也是您三岁时的画像,多奇怪。」
祝心琏听完,只是微微眯着眼,像在思索什么。
「而且我觉得海青哥跟场好像很熟,熟到像是哥儿们一样……可是他们不是来到广田这儿才识得的吗?而且一个在淮州一个在京城,怎么可能识得?」兰草逐项将她察觉的异状道出。
「是啊,真奇怪。」祝心琏完全认同,她早就察觉只是没点破。
场对王爷的态度太过熟络了,怎么看都不觉得是素不相识,而且调派来的人手一个个都是顶尖的匠人,哪可能场收留的全是匠人?
「画像到底是怎么回事?王爷见过小时候的您吗?可他在京城,您在淮州,怎么见面呢?我想了好久都想不出所以然来。」
「是啊,这是为什么呢?」祝心琏状似喃喃自语。
「侧妃也想不明白?」
「我再问问王爷吧,这样猜来猜去的,很累人。」她向来不喜欢揣测人心,最好是可以当面说清楚。
第十三章 尔虞我诈谍对谍(2)
待她沐浴完毕,便见宇文修已经在房里。
「聊完了?」
「嗯。」他应着,朝她伸手。
祝心琏乖乖地朝他走去,宇文修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替她拭着一头长发,享受这片刻情趣,岂料她突然开口——
「为什么场会让人画我小时候的画像?」
没料到她会开门见山地问,他的手不由一顿。
「其他事我可以不问,但这事与我有关,你最好能告诉我。」
宇文修想了下,斟酌着字句,「说来话长,你真想听?」她要是知道她不是祝西临的女儿,不知道她会不会太难过。
「……因为我不是我爹的女儿?」
宇文修手中的布巾掉落,错愕地瞪着她的后脑杓,「你……」
祝心琏回头朝他展笑,「在我还小的时候,就曾经听嫡母脱口说我根本不是我爹的女儿,尽管她事后跟我解释是气极了才胡说,但是她对我表达出的并不是对外室之女的厌恶,而是纯粹不喜欢我,所以我才会怀疑她说的可能是真的。」
宇文修说不出话,这才发现原来他的妻子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彷佛许多事都看在眼里,只是选择不点破。
「所以……王爷见过小时候的我?亦知道我的爹娘是谁?」她怯怯问着。宇文修有点语塞,沉默半晌才道:「你说那个给你糕饼,长得很好看的大哥哥便是我。」
「嗄?」
「还有,你说救了你的那个好看的大哥哥,也是我。」强调了两次长得好看,饶是他也觉得有点难为情。
祝心琏直睇着他不语,也不知道是在回忆还是怀疑他话中真伪。
「我说的都是真的。」被她盯得太久,久到他都快羞恼成怒。「难道我现在就不好看了?」
「不是……我是在想,天底下有这么巧的事吗?」
「就是这么巧。」
「我的亲生爹娘呢?」
「他们……」
「都不在了吧,否则我爹怎会带我回家?」她笑着,笑容却有些怅然。
「是不在了,但是如果你想听,我就慢慢告诉你。」算了,都说了吧,没什么好隐瞒的,况且他现在要是不说,待回京后,她同样会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