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名死者都是住在京城里彼此毫无关联的人家,唯一的共同点是向耿记药铺买了药酒,家属宣称死者平日没有隐疾,连喝了几天药酒后吐血昏迷,就没再醒过来了,他们怀疑是药酒出了问题。
耿记卖了那么多年的药酒,从没出过事,怎么会认定是自个儿的酒出问题?
汪氏一接获通报,当然直接报官来查,京兆尹很重视这案子,立即派出了资深的仵作验屍和验酒,在结果出来前,京城药铺里的养生药酒都不得贩卖。
两天后,结果出来了,那三名死者所喝的药酒有毒,更进一步的查出所有耿记药铺里的药酒有一半都被投了毒。
那是一种江湖人常用的毒,少许饮用会有彷佛劳累过度、得风寒的症状,及早发现可解毒,但大量饮用就会毒入五脏六腑、吐血不治,京兆尹判定是耿记与他人结仇才被下毒。
至于是谁下了毒?与耿记结仇、有竞争关系的商家可多了,怕是外人伙同内贼里应外合的在酒里下毒。
那内贼又是谁?这会儿可是风声鹤唳,每个伙计都是怀疑对象,要一一进行调查。
当然,所有耿记药铺里的药酒都不得再贩卖,就算被验出无毒的酒也无法再卖,更要动作迅速的回收已卖出的药酒,以免又害出人命。
卖出的酒可不少,无法确定哪瓶酒被下毒,更无从得知是谁买了酒,只能挨家挨户的问,用三倍金额回收,而已经喝下药酒的人,耿记也会派大夫诊治是否有中毒迹象,若有中毒,会给一笔赔偿金,也会负责医治直到康复。
这是汪氏和耿二老爷一起商讨出来的补救法子,耿二老爷是耿钰棠的二叔,在耿家是个相当德高望重、贡献很大的长辈,因为没有儿子,对耿钰棠这侄子是视如己出的疼爱,在耿老爷过世后,也给予刚接任的耿钰棠很大的帮助。
现在耿二老爷过着野鹤闲云的日子不太管事,只有耿钰棠不在京城时才会替他掌管商行,哪里知道这回耿钰棠不在,竟闹出这么大的事,让两个年纪半百的老人家忙得焦头烂额,只希望能及早止血。
此事一传出,京城里可说是人心惶惶,每个喝过耿记药酒的人,甚至在大半年前喝过的人都怕自己中毒,实际上被下毒的都是最新一批的药酒,被验出中毒的人更是少数,且大部分的人都症状轻微,解得了毒。
没再闹出人命已是不幸中的大幸,这也是汪氏和耿二老爷联手亡羊补牢,很积极的作为了,更庆幸下毒的事端只在京城的药铺发生,其他县城没有遭祸。
可这毒酒害死了三条命,仍然重重伤了耿记的声誉,就算耿记药铺不卖药酒,客人也不再上门光顾,其他与药铺无关的铺子也多少受到影响,生意下滑。
偏偏耿钰棠又不在,底下人都感到浮躁不安,不知道这事会不会愈演愈烈,严重到让铺子关了,影响到他们的生计。
汪氏出面巡视各个铺子,安抚人心,这人心一乱,还没被人击倒自己就先垮下来,那怎么行,汪氏对外谎称耿钰棠很快就会赶回京城,以安定人心。
事实上呢?耿钰棠一直都没有消息,连系不上。
陶欣然牵挂着他,他去杭州都有一个月了,比预计回来的日子晚,也不知是不是途中出了什么事,才会连个信都不捎,真是叫人担心。
汪氏几乎整日都在商行里坐镇,陶欣然必须等她回来才有消息,实在等得发慌。
这时,有个丫鬟上门来,「陶姑娘,夫人回来了,说要见你。」
「是,我马上去!」陶欣然听到耿夫人回来了,忙不迭赶去,还是杏梅声声提醒她走慢点,才想起自己肚子这么大,得放慢脚步。
陶欣然到大厅里见到汪氏,连日处理商行的事让她看起来充满疲色,她担心的道:「夫人,您还好吗?」
「我没事,这事已经在止血了,现在就等捉出内贼。」汪氏问她道:「钰棠私下没有给你消息吗?」
陶欣然摇了头,「就只有收到第一封信,后来便没再收过他的信了。」
「耿记不能没有他啊……」汪氏不由得叹了口气,「到底是谁陷害耿记的,实在是太恶毒了,为了毁掉耿记,连毒死人这种事都敢做……」
陶欣然总是看到耿夫人刚强的一面,耿钰棠不在时,她挺身而出协助耿二老爷应付耿记突发的事故,可现在在她面前的,就只是一个担心儿子的母亲。
她马上上前握住她的手道:「耿夫人,我每天念佛时都在为钰棠祈求平安,我相信他鸿福齐天,一定会没事的。」
汪氏望着她,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看到她坚定的眼眸,也跟着涌起自信来了,她欣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翌日,有人捎来了封信,终于有耿钰棠的消息了,却不是好消息。
那是梁德的字迹,提及他们在回程途中遭到土匪包围,耿钰棠掉入河谷内,恐怕凶多吉少,他会找到耿钰棠的人才回去。
汪氏一看完信,脸色变得苍白,被洪嬷嬷搀扶着坐下。
陶欣然脸色也很糟,一时头晕目眩,马上按住桌面稳住身。
此时,她所有的冀盼就像全被毁灭了,但她仍打起精神想安慰汪氏,「耿夫人,钰棠他不会有事的,他肯定会爬上岸,平安无事的……」
杏梅看了很久的信,突然冒出一句,「不对,这不是阿德的字。」
陶欣然和汪氏双双错愕的望向她,陶欣然问个仔细,「杏梅姊,你的意思是,这信不是德叔写的?」
杏梅的目光仍停留在信上,「乍看很像,可是写得不太自然,像这个字就不是他惯常写字的习惯,他习惯在最后一划稍稍往上扬……」
「真的吗?」陶欣然凑过去看信,「那么……会是有人伪装德叔的字迹寄信回来,想让我们误以为商队在回程途中出了事,钰棠命在旦夕?」
汪氏认同她这番说词,接下话道:「说的没错,这肯定是有人预谋的,先是让耿记闹出人命,接下来只要传出钰棠死在异乡的消息,耿记就会倒下,所以我们必须稳住才行,绝不能自乱阵脚。」
陶欣然听到汪氏的话稳住了心,又道:「耿夫人,既然这封信是假的,那么也就是代表钰棠现在人是平安的,或许是遇上什么阻碍才会失联,药酒被下毒的事一定会传到他耳里,他一定会想办法跟我们连系的。」
汪氏看到她这么乐观坚强,是很欣慰,可也担心她,「这么坚强是很好,但也不要坚强过了头变成在逞强,你肚子都这么大了,还是多多照顾自己吧,我会多派一些人去打听钰棠的下落的。」
「是。」陶欣然点了头,把耿夫人的关心放在心上。
到了翌日傍晚,又收到一封信,依然不是陶欣然所盼望的回信。
事情发展到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地步,似是想将耿记逼入绝境——
那是一封恐吓勒索信。
上面写着,已经对耿记在京城卖酒的店铺下了毒,若想知道是对哪几家店铺里的酒下毒,最迟必须在明日午时付上五万两银子,还指名由耿夫人一个人带着银票前往指定的地点交易,若发现报官就取消交易,后果自行负责。
耿记旗下卖酒的铺子有饭馆、酒楼和客栈,在京城就有二十多家,库存量有四、五千瓶,这还不包含制酒坊的部分、客人的订单,以及要送到外县城的部分,加起来都有上万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