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巧原本脑袋还迷迷糊糊,听他这么一说都精神起来了。「孙老头阴我啊?」
「可不是阴你吗,而且他凭什么叫你闭门思过?他是哪位啊?你爹还是你祖宗?」荣焕臣又低声咕哝了一句,「我都不敢叫你闭门思过呢,这么凶……」
随之而来的便是娇妻的粉拳伺候。
两夫妻笑闹了一阵,顾巧也重新振作起来,穿上官服戴好冠,夫妻俩共乘一马上衙去了。
天色才微明,还不到应卯的时间,荣焕臣左绕右转,绕进了五老胡同,这里有许多卖朝食的,在这深秋,每个摊位都冒着腾腾蒸气,看上去很是诱人。
荣焕臣路过小摊带了两个椒盐火烧,又带她到另一个摊子坐下,要了两碗羊汤。
他将火烧递了一个给她,笑道:「我早想带你来吃了,味道和我们海口村镇上的有所不同,但还算可以。」
顾巧习惯性地将火烧掰成两半,一半递给了荣焕臣,另一半沾羊汤吃了一口。「真不错啊!我得吃饱点,等会才有精力跟孙老头耗!」
「孙赞会那么针对你,倒也不完全是因为他迂腐看不起女人。」荣焕臣语气有些无奈,「背后有人唆使他,但那人不足为惧,你只要安心做你的事,孙赞没办法拿你如何的。」
「谁?」顾巧皱眉,「我得罪了什么人吗?」
荣焕臣欲言又止,最后才讪讪说道:「是开阳公主,她母亲是淑妃,到现在还承宠,所以开阳公主让孙赞刁难你,孙赞多多少少会动点手脚的。」
「开阳公主!」顾巧当然知道她是谁,不就女扮男装来蹭西语课的那个人吗!「我一直觉得她莫名其妙啊!没事跑来上我在四夷馆开的课,老爱与我抬杠,在课堂无所不用其极的捣乱,只差没把门给拆了。难道是第一次上课时曾被我奚落,所以就挟怨报复?这气量未免也太小了!」
「其实她会针对你……呃……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你不必追究,我会处理好……」这几句话荣焕臣很想说得冠冕堂皇,但不知怎么一出口就闪烁其词,最后甚至说不下去,眼神飘远。
顾巧定定地望着他,眯起眼。「该不会和你有关吧?」
荣焕臣不语,大口吃起火烧。「好吃,你不是说要多吃点?快吃快吃……」
「你惹的桃花债对吧!」顾巧柳眉倒竖,突然觉得羊汤火烧没那么好吃了。
「唉,她贵为公主,硬要纠缠我也没办法,不过我保证我一直避她避得远远的,她无机可乘才会寻到你身上。」荣焕臣瞧顾巧吃醋的小模样,突然觉得有趣,心花怒放的感觉顿时比作贼心虚要大得多。「放心,我说的是真的,开阳公主不值一哂,我很快就会解决,你还不了解我吗?应付我家小臭美就分身乏术了,哪敢有异心!」
顾巧死瞪着嘻皮笑脸的他,不知是看久了眼疫还是怎么着,最后居然笑了出来。
要不是了解他,她早就翻桌了,哪里还会听他解释?夫妻俩朝食用罢便前往衙门,顾巧以为荣焕臣送她到门口就会离开,想不到他竟领着她,如入无人之境地进了鸿胪寺。
站在门口的护卫认出他三品武官的牙牌,神机营管操更是连颜色都特别不一样,护卫们连挡都不会挡。
「你要进去?」顾巧惊讶。
「当然。妻子被欺负了,当丈夫的怎么能只看着?」眼下无人注意,荣焕臣趁机偷捏一把她的脸蛋。「且瞧瞧你夫君大发神威一回,替你好好教训一下那孙老头。」
原本还很紧张的顾巧听到这话突然不紧张了,心中涌起满满感动与爱意,甚至让她鼓起勇气走在了荣焕臣前面。
是呢!她可也是有后盾的人!有他在她怕什么?
两人一进门就看到孙赞立在窗前,似乎正在欣赏外头那株艳红的秋枫,听到脚步声,他回头看到顾巧,眉头直接皱了起来。
「顾司正!你怎么又来了?昨天不是叫你闭门思过,还不快赶她出去……」
顾巧身后的男人一身朴实无华的玄色曳撒,直接被孙赞当成外头跟进来的护卫。
荣焕臣好整以暇地打断他的话。「我倒不知孙大人的权力已经凌驾陛下,陛下亲封、吏部登记有案的七品官,竟是孙大人一句话让她不来就能不来的?」
这指控不可谓不狠,孙赞这才正视起他以为是护卫的这个男人。「你是谁?」
外头看门的都还可以从牙牌认出他的身分,荣焕臣没想到孙赞这老头能眼拙成这个样子,除了顾巧的丈夫,谁能站得离她这么近?「都护送顾司正到这里了,你觉得我是谁?」
孙赞仔仔细细地打量荣焕臣,终于看到他的牙牌,突然想起顾巧的夫家似乎是忠勇伯府,而忠勇伯荣焕臣现任神机营管操,看来便是这厮了。
他沉着脸说道:「荣将军,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即便在神机营权力滔天也管不到我鸿胪寺来!」
「我管的不是你鸿胪寺的事,我管的是我妻子的事。」荣焕臣朝孙赞走了两步,高大的身躯气势惊人。「陛下在封她为司正时指明了让她做接待西方外邦使节相关礼仪之事,你不让她做,她便完成不了陛下交代的任务,你说我该不该管?」
他仗着身高优势,微微低头睥睨着孙赞。「当然,如果届时因为孙大人抵制的缘故她有所失职,孙大人愿意负起一切责任,那么我自然乐得袖手旁观。」
「你!」对方传来的巨大威胁让孙赞本能退了一步,随即又觉得自己落了下风,不由羞恼道:「我会惩罚她,是她扰乱衙门、忤逆上官,还散发谣言说什么西洋外邦的使节不日到来,简直胡言乱语……」
荣焕臣嗤笑了一声,伸手拍苍蝇似的挥了挥。「行了孙大人,你自己说这话你信?她再怎么忤逆作乱,你也没有权力叫她闭门思过,以后都不用上衙。更遑论你那些托词只是不想让一个女人待在你的衙门而已,你可敢与我们至金凿殿上辩一辩,看看谁有理?何况西洋使节的事是我告诉她的,你若认为这是谣言,欢迎你向陛下参我一本,我随时奉陪。」
「你你你……好!你狠。」孙赞身为文官,竟比不上一个武官能言善辩,脸被打得啪啪响。
他奈何不了荣焕臣,只能咬牙切齿把炮口转向一旁看丈夫看得心醉魂迷的顾巧。「顾司正,你要应卯是吧!我就让你应卯!你最好能在鸿胪寺衙门好好待下去,如果待不下去也是你自己的事,将军届时可别怪我!」
这赤裸裸的威胁荣焕臣与顾巧都收到了,孙赞这是不想让顾巧在鸿胪寺里好过啊!
「如此便感谢孙大人大量了。」荣焕臣像是听不懂孙赞的言下之意,做了一个抱拳礼,然后若无其事道:「对了孙大人,我们都督府的衙门离你们鸿胪寺也就隔一条大街。你也知道京军一群粗人,没见识过文官的衙门,如果你们鸿胪寺闹出什么动静没办法解决的,我们很乐意过来帮忙。」
他还刻意转向顾巧。「顾司正听到了没有?万一鸿胪寺发生了什么事,你可要快些来通报,届时我一定带齐人马前来解救孙大人啊!」
这家伙实在太损,顾巧忍得千辛万苦才没有笑出来。「是的荣将军,下官会记得你的话。」
孙赞气得浑身发抖,但这当口,他真的不敢再说出任何一句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