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你的能力好,武功高,脑子又灵活,是能闯岀一番功业的,娘会向你顾婶和顾叔提一提,请他们家等你几年,别这么快替巧儿说亲,让你能风风光光的把巧儿娶回来……」
荣焕臣定定的看着母亲,不管她为了那个不值得的男人让他这儿子吃了多少苦,但至少她对他的一颗慈母心是真真实实的,他也没有怀疑过。
他确实需要这样的帮助,要不是一事无成,他早就自己去和顾家提亲事了,母亲拖着病体还想着要替他争取这样的机会,他既感激又感动。
「谢谢您,娘。」他轻轻握了下母亲的手。
母子两人温情叙话,对未来做了很多设想,包含了要把房子重新翻修,以后让顾巧嫁过来时能住新房,然后两人要生几个孩子,他要如何帮顾巧把她那些滞销的通译书给卖出去云云……
只是荣焕臣此时却没想到,周清雅已经等不到看他成亲了。
第四章 建功立业好娶妻(1)
周清雅连腊八都没有熬过去,那日早上荣焕臣起身,一如往常先察看炕上的母亲,却发现人已经往生多时,手脚都冰冷了。
那当下,荣焕臣的脑子都空白了,他的思绪好像停止在这一刻,不知道怎么反应,只能怔怔地站在那里,双眼无神地盯着某个不确定的点,一站就是大半天。
没有了,他从此没有了双亲,成了一个孤儿。
以后即使他娶了顾巧,他们建构的小天地也没有母亲了,明明前几日母亲还在说要替他操持婚礼,以后等她身体好了,要多养几只鸡,等顾巧怀孕生子后坐月子的时候可以吃,还要天天带小孙子小孙女出去玩……
这一切,已成了泡沫里的幻影,很美丽,却是一戳就破。
一直到顾巧来送午膳,发现怎么叫门都没有反应,她知道荣家母子都没有出门,不由觉得不对劲,扭头又跑回家直接将父母叫来。
顾安邦与刘念芙敲门敲了半晌,果然静悄悄,但屋子里肯定是有人的,荣焕臣的马儿甚至还在马廐里,于是他们也顾不了太多,直接撞开了荣家的大门,一进去便看到失魂落魄的荣焕臣,还有炕上周清雅的遗体。
顾家一家子也吓了一跳,顾巧连忙将荣焕臣拉到一边,见他还是浑浑噩噩,她忍不住抬高手臂,狠狠赏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清脆声响,还有脸上瞬间的痛楚,像是把荣焕臣由绝望的深渊拉了回来。他的眼神终于有了焦点,紧紧的锁定在顾巧身上,突然二话不说抱住她,不言不语,却让她清楚感受到他的哀痛。
顾安邦开口想阻止,却被刘念芙拉了一下,两人最后还是对此保持了沉默,暂时先退了出去。
前两日来探望周清雅,周清雅已经将她的想法说了,希望顾巧能等一等不要说亲,刘念芙很欣赏荣焕臣这小子,也相信他会有出息,便答应了周清雅的请求,没想到那竟成了遗愿。
屋里,荣焕臣抱着顾巧,突然哑着声音说道:「我只想问问那个男人,他究竟有没有爱过我们母子,为什么他不回来?
「……我还想当面问他,他若知道有个女人为了他,耗尽了青春,煎熬了一生,却还是没能等到他,他会不会感到后悔?我娘这是选了他……不要我了吧?」
顾巧没有回答,也没有劝慰,因为他现在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聆听。她只是轻拍着他的背,让他知道还有她在身旁。
无论如何,在最初的震惊及哀痛过去,周清雅的丧事还是操持起来,不管村里的人怎么看,顾家一家人二话不说扛起了这件事。
他们先通知了村长,请来村里的妇女帮忙,由刘念芙领着先替周清雅换上寿衣,再移到灵床上,还要赶缝孝衣,招待亲友;顾安邦和村人布置灵堂,因为习俗只能停尸三日,他特地到镇子上请人连夜赶工制作棺材,让周清雅能在算好的吉时入棺。
至于顾巧则负责买菜备物,这三日所有人的吃喝用度都是出自她手,因为不能让人吃不饱或不满意,白事又只能吃素,再加上纸钱、香烛、牌位、长明灯、供品等等不能有缺,要张罗这一切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她却做得井井有条,很是让村民高看了一眼。
顾家的女儿虽然养得娇滴滴,却知书达礼,做事俐落,是有真本事的。至于荣焕臣还沉浸在巨大的伤痛中,他们便也没有安排他做杂事,因为他光是烧纸守灵,还有答谢前来拈香致哀的亲友就几乎耗尽了心神。
三日后,周清雅出殡,在盖棺起灵后,送葬队由顾安邦领头,荣焕臣身穿孝服,腰绑草绳,在棺前摔了瓦盆,手持招魂幡与孝杖,村里八名壮丁抬棺。
令人意外的是,顾家竟让顾原替周清雅捧牌位,顾巧负责洒纸一同送葬,两家人的感情可见一斑。
在棺材入土那一刻,周清雅的一生终结于此,所有前尘往事皆深埋黄土。一直沉默木然的荣焕臣眼神终于闪动了一下,最后仍是一滴泪都没有流。
丧事至此算是结束了,刘念芙留在荣家准备白宴,让整个过程有搭上手的村民亲友们都能饱餐一顿,算是丧家的感谢。至于之后的烧七及百日祭奠什么的则是荣焕臣的责任了,顾家自会教导他怎么做。
当一切圆满,众人散去,荣焕臣突然跪在顾家两老面前,朝他们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虽然他还是没有说什么,但顾安邦刘念芙却都红了眼眶。
这个孩子,是有心的啊!
顾安邦只是拍了拍他的背,同样没有口出安慰,他知道这时候荣焕臣不需要别人的同情,相反的,在母亲骤逝后又紧接着数日喧闹的丧事,他或许更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在送走顾家两老后,荣焕臣垂下眼眸,默默地回到屋里,从今之后,他要自己生活了,他只剩孤独一人了……
才这么想着,却赫然发现屋里还有一个人,竟是顾巧靠坐在炕头,毫无防备地歪头睡去,小脸还有些苍白,可见这几日真是累得狠了。
他以为她在丧事结束后就回家了!那油然而生的孤寂感,在看到她的一刹那竟慢慢的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安心、踏实的感觉。
是的,只要有她在身边,他就安心、踏实。
荣焕臣几乎是痴迷地看着她,这张清丽的脸蛋他从小看到大,却依旧觉得她是那么好看,那么出色,可以看一辈子都不腻。
出于本能的,他倾身向前,闭上眼睛轻轻的吻上那樱色的唇,只是轻触即分,却搅动心海滔天大浪。
顾巧并没有醒来,荣焕臣轻轻一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放上炕床,又盖上棉被,让她能睡得舒服些,自己则是坐在了炕下的一张矮几,双手执起她一只玉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就像她正在抚慰他。
然后,强忍已久的哀伤倾泄而出,那低下的头已是泪流满面,他哭得那么恣意,那么无措,那像是能扛着天地的宽厚肩膀上下耸动,却又压抑得不敢出一点声音,彷佛全天下只有她能了解他的悲伤。
如果荣焕臣此时能抬头看一看,就会看到顾巧睁着双眼,眼中满是对他的不舍及温柔。
丧事结束后,成了孤儿的荣焕臣自然是到顾家过年,顾家早就算他半个家,他也不讲什么虚假的客套话,直接把家中备好的年货一股脑儿的搬到顾家,平素也大多在顾家帮忙,比如挑水劈柴、修理门窗、搬运重物等,只有睡觉会回荣家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