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才刚说完,他就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顾巧见状,连忙抓起他挂在墙上的大氅追了上去,「石头哥,你忘了穿上外氅,外头很冷的……」
周清雅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微微地笑了,即使这抹笑容带着说不出的哀愁。
「巧儿,幸好有你,幸好有你啊……」
第三章 比无耻还无耻(2)
腊月开始,家家户户就要开始忙过年了,镇子上的集市也从这日开始越来越热闹,一直到二十八休市。
赶制新衣帽新鞋,自然是各家妇女首先忙碌的事,之后腊八还要做腊八粥、年糕,到了月底还要大扫除、祭灶、蒸馒头等等,准备迎接春节,所以顾巧也停下了史密斯那里的课,在家帮刘念芙黏鞋底裁缝新衣。
她手上这双可比龙船的大鞋就是做给荣焕臣的,虽说未婚少女给未婚男子做鞋,总给人许多遐想,但两家认识那么久了,如今周清雅身体又不好做不来那些事,所以顾家早年便将照顾荣焕臣的琐事全部接手,因为刘念芙要忙和一大家子的新衣新鞋,由顾巧来做荣焕臣的部分好像就变得理所当然。
然而才做了个开端,在暖烘烘的炕上做女红的母女两人就听到外头吵吵闹闹的声音。
她们对视一眼,一起走到屋外,便看到顾定国拉着顾安邦气急败坏地不知在说些什么,张玉珠也声泪俱下的骂骂咧咧,令人意外的是,旁边居然站着蒙着面纱的顾珍,唯一露在外头的双眼又红又肿。
这一家子为什么大冷天的来找碴,顾巧心里有数了。
「……应该被抬进去马家做妾的是你们家顾巧啊!马夫人当初看上的就是顾巧,他们马家财大势大,我能拒绝吗?谁知道那马员外……根本是个畜生,我们家顾珍帮顾巧挡了灾,被打得鼻青脸肿,你们必须负责!」顾定国声音不小,很快的便引来四周邻里围观,他这次算是豁出去了。
这么无耻的话也说得出来,原以为兄长已经改过自新的顾安邦不由气得发抖。「你这是什么道理?马家是我引来的吗?你用马家找婢女的名义,想眶骗我家巧儿去做小妾,结果你们顾珍自己爱慕虚荣被抬去了马家,现在居然有脸来叫我们负责?负什么责?」
「当然是按马家的意让顾巧入府,把我们顾珍换出来啊!」顾定国说得理直气壮,完全无视背后的指指点点。
他本来就是这种厚颜无耻的性子,否则当年弃养老父老母,脊梁骨早该被村人戳死。
原来当日顾珍出阁,被马家的小轿抬回去后,马夫人就发现轿子里不是顾巧了。不过顾珍也算小有姿色,同时马夫人早就告诉马员外替他纳了个新的小妾,马员外已经兴冲冲的等着,无可奈何之下马夫人只好将顾珍送上了马员外的床。
顾珍一看马员外不是当日那名儒雅的中年男子,当下就崩溃了,不过马员外虽然老,床上功夫却不错,顾珍横竖失了清白,索性破罐子破摔留下当小妾,一心只想在马家多挖点钱。
一开始马员外对她还新鲜了几日,但毕竟顾珍只是个村姑,没什么见识,也不懂太多迎合或勾引男人的手段,又自以为受宠,耍着她在闺中的大小姐脾气,这让马员外如何能忍,对她失去兴趣后真面目就露了出来。
三日一小打五日一大打还算是简单的,甚至将她囚禁起来,心情不好就不给饭吃,还搜刮走了她所有的嫁妆,连那件大红嫁衣也不例外,简直比他们乡下欺负媳妇的恶婆子还要苛刻。
顾珍被虐待得受不了,装了几天的孙子,放松马家下人的戒心后,趁着深夜爬狗洞出来,连滚带爬的逃回了海口村,对着父母就是一阵哭诉。
顾定国夫妻一听那还得了,别说女儿没从马家弄钱回来,顾珍有命回来已经算好的。他们也算疼爱女儿,所以当初也不会放弃五十两银子,按顾珍的意愿让她嫁入马家。
如今顾珍后悔了,他们自然要替女儿另谋出路。要在马家的势力下偷偷将顾珍送走是不可能的,唯一的方法是用另一个目标转移马家的注意力,让马员外放弃顾珍。
于是顾定国就想到了这苦原该是顾巧要受的,真要说起来,马员外肯定更喜欢顾巧,所以就决定将人换回来。
「作你的白日梦吧!你做事如此不地道,我就算拼着与你断绝关系也不会听你的鬼话把巧儿送去那肮脏地方!」顾安邦听到他的要求,直接呸了他一脸,他如今对这兄长当真完全死心,宁可不要这门亲戚!
「你说不要就不要吗?当初你自己画押答应将顾巧送进马家做妾,我这里可是有凭证的。」顾定国狞笑着,由怀里取出一张纸,摊开了亮在众人面前。
村里人大多不识字,顾安邦一家都读过书,算是比较特别的,他难以置信地瞪着那张纸,飞快地看了过去,上面果然写着他愿意将女儿送入马家做妾,还盖了手印。
顾定国既然敢拿这凭证出来,手印就不会是假的,顾安邦仔细地回想自己什么时候同意了这鬼东西,突然双眼一睁,暴怒道:「我明白了,那日你无缘无故请我饮酒,原来就是想把我灌醉了,趁我不省人事之时盖下手印!」
「你管我怎么盖的呢?」顾定国自然不可能承认,「总之你就是应下了这件事,这契书就算送到衙门去都是有理的。趁现在还有点时间,你还不快点将顾巧打扮打扮,弄点嫁妆,送到马家体面些,我再替她说两句好话,说不定能得马员外欢心……」
「你……」
顾安邦气得都要动手了,围观的村民也有忍不住斥责起顾定国的,但顾定国就是不管不顾,反正他要做的事成了就好,其他人的观感他是当真不在乎,何况这是家事,那些村民也只能说说嘴,难道还能插手?
因为顾定国那张契书还一直亮着,顾巧也上前来一探究竟,想不到她仔细一瞧后,表情变得有些难解,最后居然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意。
「爹您先别冲动。」顾巧拉住了顾安邦握着拳都抬了一半的手臂,指着顾定国手上的契书。「大伯这张契书,虽然是爹您画的押,但上头写的名字好像不是我啊!」
顾安邦愣了一愣,又细细的看去,果然上面写的虽然是顾安邦同意将女儿嫁入马家做妾,但女儿的名字写的却是顾珍。
也就是说,就算这契书真是顾安邦同意的,但同意的是顾珍去做妾,先不说他这个叔叔对父母俱在的侄女婚嫁有没有处置的权力,顾珍也早就入了马家门,这张契书无疑等于一张废纸。
一切突然变得滑稽,顾安邦知道顾定国不识字,还特地嗤笑着替他解释道:「你想害我家顾巧也不仔细点,你这契书上面写的名字可是顾珍啊!你不早已经把顾珍送去马家了吗,还来我这里吵闹做什么?」
这番解释让顾定国傻了眼,张玉珠及顾珍也傻了眼,连旁观的村民都张口结舌,其中有识字的还特地上前确认了契书,上面的名字还真的是顾珍。
顾定国这下拿顾安邦没办法了,全村的人都知道他想算计侄女顾巧,如今这张契书没了作用,他也没办法继续拿捏顾安邦。
就在顾定国起了坏心,思索着强抢顾巧的可能性,想不到村道上突然呼啦啦来了一群人,耀武扬威,其中一个突然往村人聚集的顾家看过来,指着顾定国就嚷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