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静静看着他,“是因为我哥吗?”
“不,是时候到了。”
他想证明自己。
她明白,无论他大伯留不留他,他都会离开,夏翰青还是对他起了不小作用。
“好,你想做什么都行。”她开心地咧嘴笑,两手搂住他的颈子,眼珠子左右溜转,开始想象,“最好可以和我一起开家面包店,我做面包,你在外头招呼客人,凭你的好模样,加上我的面包料好味美,一定生意兴隆。我们一起上班,一起下班,你说有多好!不必老是和一些人勾心斗角的。等生意稳定了,我们就多请可靠的帮手,我就可以有空生一堆孩子……”
“等等!”殷桥喊停,他对她卖牛奶女孩式的发梦内容敬谢不敏,尤其对她竟擅自分派他以色相招徕客人更是不以为然,倒是最后一句让他竖起了耳朵,他重复她的叙述,“生一堆孩子?你的梦想真奇妙,不管男主角是谁,都想跟他开一家店、生一堆孩子——”
“喂!”她白他一眼,“算了当我没说。”她一把推开他,站到流理台前整理食材,不再理会他。
“别生气,我对孩子的数量没有意见,你既然这么有雄心壮志,今天开始就别再和我分房睡了。”他从后头揽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肩上。“我真的很有诚意帮你实现梦想——”
“走开!”她不领情。
“小萝别这样,你想想看,有哪对夫妻是像我们这样的?”他吻她耳垂。
“我睡觉习惯不好。”
“别赖,我观察过好几次你不会打呼的。”
她叹口气,“我会滚床,懂吗?把你那半边的床都给占了,你会翻到地上去的。”
“是吗?我怎么记得都是你把我踢下床的?”
“——我们谈点别的好不好?”
“不好,你别想躲,什么都做了还把我当室友。”
“你放开,你这样我没办法做饭——喂!你手放哪里——”
……
夏萝青那一天没有到旅馆和殷桥会合,是因为她待在公寓整整思考了三天。如果,她下定决心全心全意爱殷桥,她该怎么做,才能长久扞卫她的爱情,而非任凭她的爱情随风来乘风去。
她清楚感知这个男人爱她,但没有人教过她如何努力扞卫自己想要的东西,而殷桥的心从来就不是可以轻易绑缚的,她不能成为下一个刘佳恩。
除了孑然一身的自己,她凭什么永远留住这个男人?
她想起了夏翰青告诫过她的,人生本来就是大大小小的各种交易,差别在互惠的种类和方式,结果成不成交罢了。
左思右想,她没有多余的本钱,但她有暂时性的筹码——夏家以她的名义掩人耳目收购的那关键性股权。
人生头一次,她为了自己的未来做了最勇敢的决定。她与夏家决裂,向殷家靠拢。她在殷父面前不卑不亢地说:“爸爸放心,我是殷家人,我永远站在公司这一边,殷桥如果留不住位置,我就代替他帮四房守在公司,我是他妻子,意义是一样的。”
殷父明白了她的意思,沉吟了一会,嘉许地点头。“难怪那孩子喜欢你。”
她没接腔的一句话是:光喜欢是不够的。
光喜欢是不够的。
不必要男人为自己下足保证,她可以主动为自己做到。
此时,走在医院长廊,她的脚步是踏实的,心里是笃定的,坐在等候椅上等待时,她的表情再也没有之前的惊疑不安。走进诊间,在柳医师面前坐定,她展开笑容。
“你真令我讶异,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医师露出职业的微笑。
“会的,我们还没有结论不是吗?”
“还没回家吧?想清楚了吗?”
“我回家了,他费尽心思找到了我。”
“——哦?”医师明显楞住,近似自言自语:“他果然没放过你……”
“唔?”
“你决定怎么做?”医师调整笑容。
“我决定好好作他的妻子。”
“……”
“既然他爱我,我也爱他,这是最直接的结果不是吗?”
“你确定吗?”
“确定我是否爱他?还是他是否爱我?”
“这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医师,确定他爱不爱我不难,确定能爱多久才难。我爱他,我愿意赌一次。”
“——你不一样了。”
“爱上一个人时,总是会让人变得不一样。”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医师垂下眼,握着笔的手僵凝不动,似乎难以下笔。
“不,医师,您得帮我一个忙,您一定做得到的。”她直视医师,笑容敛去,眼神有力,“以后请别再和殷桥见面了,无论是以何种名义。”
“……”那不属于专业医师的惊异表情赫然呈现在夏萝青眼前。
“您很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吧?真是巧合,我竟然选择了您作我的主治医师。”
“……”
“我相信以您的专业操守,不会把我所有的就诊纪录,那些只有您知道的隐私透露出去的,包括今天所有的对话内容,对吧?”
“……”
“我知道在我们结婚之前,殷桥就认识您了,我不介意你们过往的交情,但既然他选择了我,在社交上就得有所取舍,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这样说也许冒犯了您,但作为一个妻子,这样的要求并不为过吧?”
两个女人对望一阵,医师面色平静了,克制住了内心波动,声线一样细嫩动人,“你也这样要求他吗?”
“现在无论我要求他做什么,他都会答应的。”
“日后他有可能再认识别的女人,你能一一防范吗?”
“我会尽我所能。”她站了起来,笑道:“这就是爱他的代价。”
“你若对他有信心,又何必来这里一趟?”
“医师,您想尽办法透过我了解他,对他努力了这么久,想过放弃了吗?”
“……”
她不想再多看一秒那张黯然的面容便走出诊间。
走到下一楼层,夏萝青背靠廊柱,两肩颓下,张口做了几个深呼吸。
她毕竟不是熟手,交锋过程中,她无法控制剧烈的心跳。忍不住蹙眉自问,这样算什么呢?她也用起心机了?犹记结婚前,她还为了被何伶在朋友圈中塑造为心机女的形象大为懊丧,如今,她也逐渐走在她哥夏翰青的路上了。
可后悔吗?想了几秒,并不。
现在,她慢慢明白,在爱情面前,谁都有机会成为心机女。
***
她干坐在圆凳子上二十分钟了。
递纸巾,端茶水,捏肩捶腿,都用不上她,有帮佣和看护争相服其劳,她只向老太太奉上一块亲制的减糖糕点,就成了哑巴没人再理会她。偶尔偏头在人群中搜寻殷桥的身影,殷桥一旦和她视线相逢,会指指手表,示意她是否想离开了,她摇摇头,先给个飞吻,再以唇语道:“没关系,再等一下。”
再等一下,等老太太吃完糕点,兴头上对她说两句挖苦话,她今天的任务就完成了。坦白说,比起出席那十足烧脑的董事会着实容易多了。
果然摆足皇太后的派头后,老太太把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了,皱缩眼眶内的小眼珠睨向她,陡然冒了句:“你高兴个什么劲?”
她莫名所以,“我哪有?”
“说话真没礼貌,我说你有就有,别以我看不出来,有你丈夫撑腰你现在可是什么都不怕了。”
萝青忽然同情起殷母来了,年轻时是怎么忍受这位从头到脚怪里怪气、尖酸张狂的老太婆的?她咬咬牙,上半身挨过去低声道:“奶奶,我知道我不讨人喜欢,这点我也是感到很抱歉,您要是见了我难受,下次我让殷桥一个人送糕点过来就行了,您说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