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瞠目而视,决定沉默是金。
婚礼现场,一听到老奶奶,她的腰杆立刻挺直了,裸背仿佛被一阵阴风刷过,她小声嘀咕:“早知道不选这件礼服了,背好冷。”一说完,肌肤立即多了一层暖意,殷桥手掌贴覆在她挖空的部位上,到她换下礼服前,他的手掌没有拿开过。
这样温暖的举动是否值得在他个人评分表上大为加分?答案是不,因为接下来,在休息室更换礼服时,新娘秘书暂时离开的空档,他若无其事走到梳妆台前,打量她的新娘妆,摸着她的脸,“还是喜欢你素颜的样子,不过今天得这样,让何伶看看你可以有多美。”
“她来了?你邀请她?你有她电话?”她愕然迭声质问。
“女人给我电话有什么好惊讶的?离开冲绳那天她就给我了。”他嘴一撇,“这不就是你希望的吗?”
“那是结婚前的希望啊。”
“嗯?所以结婚后我不能和她来往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既然想和她来往就明正言顺地来往,何必绕个圈和我结这个婚呢?”她其实想说何不早高抬贵手放了她?
“可是我只想和你结婚啊。”
她结实楞住。
这就是殷桥,有本领以稀松平常的口吻说出近似情人间的告白语言,但夏萝青不致饿昏头,她明白这句话就像“可是我只想吃这道菜啊”一样日常。
“我是不是该回答谢主隆恩?”她一手叉腰,深吸一口气,无需照镜子也能感觉到脂粉掩不住自己的阴恻表情。
殷桥勾住她的肩,鼻尖凑近她的耳根,俏声道:“别生气,我可以让她知道,我只想和你结婚,她如果愿意和我继续往来,就是个小三,把骄傲的何伶变小三,你觉得如何?”
“怎么可以!”她心头一檩。
“怎么不可以?只要能让你解气,我可以为你这么做。”
“你别为自己找籍口,我没让你这么做,我又不是变态。”
“所以你不愿意我见她了?”
我不愿意。”她狠盯着他,眼里冒火,咬字清晰,铿锵有力地发出警告:“听见了?我不愿意。”
“好,你不愿意。”他仍然一派轻松地环拥她,“小萝,那你得试着对我好,我就答应你。”
到这一秒,她才后知后觉自己落入了男人的圈套。
殷桥因小计得逞笑得乐不可支,她饿意全消,肚子里一团火正酝酿着要出口,透过他的肩,她瞥见了一抹熟悉的人影站在前方,静静伫立望着她。
她低声提醒:“殷桥,有人来了。”
“来了又怎样?我想怎么抱新娘都可以。”她感到他手掌顺势从背心往下滑,戏谑地停留在她的臀上。
“是我妈。”
“你妈?”她的习惯称谓改了,殷桥自然觉察出不会是夏太太。他放开她,循着她的视线看向门口。
她那上了年纪依旧美丽的生母往新婚夫妻俩打量,脸上挂着微笑。
“翰青说你在这里,我来看看。”她母亲向殷桥欠身致意。“殷先生,您好。”
“您好。”殷桥也恭敬欠身,看向夏萝青,“你们聊,我出去一会。”
她并不希望殷桥离开,她和生母无话可说,但她更不希望殷桥听见她们之间的交谈。她淡漠地说声嗨,没请母亲就座。
她不习惯以这般隆重模样面对交集甚少的母亲,手脚不知如何自在地摆放。她母亲当然了然于心,欣赏了她扮相一会,赞了声好看,便不再多说,直接从手提包里取出一只扁平的小方盒,揭开盒盖,白色丝质里布裹着一只通体碧绿的玉镯。她母亲拉起她的手,直接将手镯穿进她手腕,说道:“你知道他不方便来,这是他的心意,祝你幸福。”
夏萝青一听,似烫着般立即想褪下镯子,“我不要他的东西——”她母亲按住她的手,轻喝:“别这样,小萝——”严正地看了女儿一眼,那一眼包藏千言万语,但夏萝青并不受落,低头就要扯下手镯,推搡间,她母亲说道:“别把你的不顺心都算在我头上,有翰青在你不也过得挺好的?嫁给殷家可是求之不得。”
她目送着母亲离去,心脏一阵痉挛,一团沉甸甸的不适在胸口集结,她咬牙承受,没注意到殷桥走近,他凑过来好奇把玩那只相当吸睛的手镯,笑道:“很配你这套礼服,戴上吧。”
她垂着头,努力让声音平常,“不戴。我明天就去当了它。”
殷桥没想到她会接下这么一句,勾起她下巴,不客气责备:“你别动不动把东西卖了或是当了换钱,我不会让你缺钱,你不会要我以后把送你的东西列册登记每个月清点吧?”
她被迫看着他,无法阻止眼眶里的水气汪漫起来,男人的轮廓逐渐在视线中模糊,她终于明白了胸口那一团东西到底是什么了,那是迟来的委屈,长年积累的委屈。她回答殷桥:“不用担心,你以后别送我东西,我什么都不要。”
她罕见的脆弱竟不恰当地出现在此时,殷桥停顿片刻,忽然咧嘴笑了,他抽了张纸巾轻拭她眼眶,柔声说:“别哭,你那么喜欢当东西,我现在不是把自己送给你了?你想办法把我当了,不就落个轻松了?”
她破涕为笑。
接下来的出场节目,他当众热吻新娘时,她乖顺地配合了﹙虽然牙关还是紧闭﹚,作为回报他在为她拭泪时,眼里出现的一抹温柔。
比起日后的婚姻生活,婚礼仅是眨眼瞬间,她还过得去。
新婚这晚,在殷桥甫装修完不久、充当新房的私宅里,她一进门便直接走进属于她的个人空间,环顾释放着簇新气味的卧房。她的行李前天便送过来了,十几箱堆放着,今晚来不及一一拆开整理。房间起码有她从前租住的小蜗居两倍大,原本闲置着,为了她特别装修过。她没有多余的体力细看每一处,拖着迟缓的脚步进了附设的浴室里卸妆洗浴。
脚下的防滑木纹地砖,宽幅和墙面一样的化妆镜面,以及奇妙的管状壁灯,给了她强烈的不真实感,在她刷着牙几乎要打盹的某一刻,恍惚还置身在今天举行婚宴的五星饭店里。
这里就是她今后的家了,至少有一段不算短的时间会是她的家,她得尽快适应这个空间,和这里的男主人和平共处。
一想到这点,她的疲惫又多添一倍。待躺上床,合上眼,想起他的话——“你得试着对我好,我就答应你。”,她的四肢除了酸软,还变得像石头一样沉重。
不能再想。她决定等到明天,明天精力充沛的时候再好好想。
但殷桥没让夏萝青等到明天,他敲了她的门,节奏式的连续九下,没法假装没听见。她脑袋昏胀地下床开门,看见歪倚着门框,换上家常便衣,毫无倦意的男人,她叹口气:“先生,十一点了,该睡了吧?”
“对,该睡了,来吧!”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朝门外带。
“去哪?”她一头雾水。
没费多少力气,他就让迷糊犯困的她随着他走。待穿过客厅,越过书房,直奔他的主卧,最后在那张大床前站定,她浑身的瞌睡虫刹那间惊跑了一地,她陡然望向他。“你没问题吧?”
“要麻烦你一下。”他揽住她,以堕水姿势朝后一仰,两人一块跌入柔软的床褥里,她吓得魂飞了一半,人还没爬起来,他一手高举手机,对着两人自拍。“笑一下。”按下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