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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她的梦境,他的追索(1)

  一坐上那张候诊椅,夏萝青活跃的思绪就没有消停过。

  她一向没有向他人描述内心风景的习惯,该如何向医师精确传达她的病征?就算对方听懂了,万一她情况特殊,被标签为值得深入研究的案例,她是否能避重就轻,讳谈隐私?令人不安的还有一点,如果病况史无前例,医师向医界发表案情后,万一被媒体揶揄例如“伤寒玛丽”之类的蠢名字,她该怎么办?

  越想越不妥,原本的心事添上新的忧虑,底座有如一把柴火闷烧,终于让她坐不住了。她从候诊椅上陡立起来,正要转身溜之大吉,护士推开诊间门,直唤她:“夏萝青小姐,请进。”她听若罔闻,起步要走,护士走到她跟前挡住去路,再唤一次:“夏小姐,门在那边。”她尴尬地回头,牛步走进诊间,坐下,面对等候她的医师,医师姓柳,是位温柔的女医师。

  “最近好吗?萝青。”对方静静注视她,那张温婉似水的笑颜含有冰抚作用,她兵荒马乱般的焦灼瞬间偃息了。医师俏皮地眨个眼,“别紧张,在我这里,说错不会倒扣分数,说对了不会有奖状,出去以后,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我会假装不认识你,你说的我全都忘了。”

  夏萝青被逗笑了两声,还是挤兑不出开场白。

  医师似乎习以为常,噙着笑兀自聊着:“前天有位漂亮的小姐,说她想杀了她劈腿的男友,她全都计画好了,非常完美,不会有人发现。她把计画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听得我嘴巴半天都合不起来,真是聪明的小姐。我说小姐,这么厉害高明的一百分手段,竟然用在只有五十分的对手上,太浪费了。我建议她,要不先写本推理小说,看看故事通不通,只要书大卖,就表示她的方法有人买单;要不呢,干脆换个更厉害的男人,不是更省事?只要书大卖,就表示她的方法有人买单;要不呢,干脆换个更厉害的男人,不是更省事?只要书大卖,就表示她的方法有人买单;要不呢,干脆换个更厉害的男人,不是更省事?”

  这次夏萝青笑得畅快了些,她说:“但是医师,我不想杀人。”

  “嗯,我知道,你看起来比较像是住进闹鬼的房子了。”任谁都能注意到,她年轻的脸庞缺乏血色,眼下的暗影说明她的睡眠品质有多不良。

  不知是医师举重若轻的询问技巧高超,还是夏萝青身心俱疲,脆弱的程度和走失的小狗没两样,一番踌躇后,她期期艾艾地说出了困扰。

  “我最近——”她低下脸,门牙紧扣着下唇。这动作近日太频繁,未愈的表皮渗出一丝甜腥味,“我最近——老作梦。”沙哑的嗓音并非她原有的音色,而是中气不足,长期疲惫所导致。

  “你一次吃多少药?有按照规定吃吗?”医师语调放柔,视线落在她交握在膝上互抠着指甲的双手。

  “原本吃半颗,半颗可以睡着,第二天也不会起不来。”

  “后来呢?”

  “后来……后来效果变差,我改吃一颗。但一星期后,效果又更差了,我再增加一颗,睡是睡了,但我开始作梦——一直作梦,白天醒来,反而更累了……”她开始焦虑,不安与困惑再度袭心。

  “别紧张。你吃安眠药后,有依照嘱咐,好好躺下来,不到处乱走动,慢慢培养睡意吗?”

  “我有尽量……”

  “最近是否特别有压力?工作有没有变动?和家人的关系呢?”

  她沉默了,偏头望向医师身后的窗外,琢磨着答案,却始终没有出声。

  与她灰稠稠的心境形成强烈的对照,窗外艳阳高照,天色蓝得惊人,雀鸟在花台上跳跃,初夏暖风从百叶窗的缝隙中源源涌入,传送着悠远的七里花香,怡人得不可置信。但这一切美好并未渗透进她迷乱的心,她想起家中阳台那一方她钟爱的花草,有多久没有近身探视浇灌了?

  医师观察着她,耐心等候了好一会,方轻声道:“没关系,这药如果效果有限,可以帮你改另外一种,成分不同,你试试看。”

  “但是那个梦,实在太真实了——”她霍然瞪大眼,困惑地握拳敲敲太阳穴,“我第二天甚至——”说不出口,再度咬着唇,怔忡盯着空中某个焦点,然后,她察觉出异样,想捂住发烫的脸颊,却捂不住颧骨部位渲染出的一抹酡红。

  “不要紧,你作了什么梦?如果是重复的梦境,也许有它的意义,说来听听。”

  “……”太困难了。

  “别担心,在我这里,你什么都可以说,不会有第三者知道。”

  “柳医师,我是不是……要疯了?”

  “说自己疯的通常都疯不了。”医师打趣。

  夏萝青怀疑自己,始于难以启齿。

  梦境并不复杂,甚至可说毫无变化,和一般人一样,在现实世界里的荒诞不经,在梦境里却进行得理所当然,她入了戏,尝了禁果,苏醒在万分倦怠里。

  “本来只是睡觉的梦……”像穿花拨雾,她幽幽回溯起最初的场景。

  起初,她感觉自己在走动,在家中唯一的走廊上,必须手扶着墙,因为双足似踩在棉花团里,重心不稳,仿佛下一步就要栽倒。颈子僵硬迟钝,所以并未俯首看向地面,但她感觉得到睡衣的裙摆拂在小腿上。灯光朦胧昏暗,眼皮沉重如石,始终耷拉着睁不开,但她并不畏怯,她知晓再走两步就会摸到卧房门把。果不其然,指尖触到了金属门把,她紧紧握住后顺时钟旋扭,门开了。

  她持续迈步,朝印象中睡床的方向趋近,直到膝盖撞到了床垫,无庸置疑抵达了目的地,她转身背对睡床,笔直朝后仰跌进柔软的被褥里。

  她纯粹想睡去,睡眠已被剥夺太久,她必须要睡去,即使在梦里,这想望依然强烈,强烈到神识立即陷入一片墨黑里,梦境似断电般戛然而止。

  “嗯,听起来没什么不对劲。”医师轻咬着笔盖聆听。

  “是啊,刚开始只是这样。”

  然而,不知从哪一夜开始,单纯的情节改变了,不再仅止于睡觉的梦,第二阶段的梦接续开启,沉入黑甜乡的她身躯陡然摇晃起来,宛如大地震般的摇晃。困倦令她掀不开眼、发不出声音,可摇晃的劲道无法忽略,她勉为其难撑开一线眼缝,微光中,她看见了男人的脸,熟悉的五官,熟悉的表情。她不禁想,真讨厌!梦中梦吧?她一点儿也不想梦见他。下一秒,意识如雪花纷飞了,离散了。

  “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男人的声音由远而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得不到答案,男人重复问着同样的问题。

  她不耐烦打扰,张开嘴,无法确定是否发出了声音。“嘘,别吵……”

  别吵!她只想这么说;走开!我只想睡觉。

  “不该在这里……”男人依稀这么责备。

  “就要在这里……”她嚅动着唇,彻底闭上了眼。

  “在这里很危险……”

  “别说……”别说,她这么说,坚持睡去。

  闭上了眼,感觉器官依然接收着讯息。不久,她感到脸庞被轻吻着,温柔地,试探地,在每一个部位。鼻子前端拂动着温热的气流,与自己的呼吸合而为一。接着,一股湿热灵巧地撬开自己的唇齿,进入口中,在其间撩逗,索求,缠绕。无可退避,她被动承受着,就要窒息时,那股湿热却乍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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