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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词歌赋倘若说的都是女子的心事,那么格律皆可抛,千古只需压一个「寂」字做韵。

  歌妓描眉画目,个个打扮得妩媚娇柔,取悦席间的达官贵人们。不论何朝何代,男子奴役女子似乎总是理所当然。这样的行径,何时能够改变?

  风行健低下头来,望见她不安的神情。在烛火下瞧著,她看来更加纤弱,肤色白皙得接近透明,他手掌一紧,紧握她的手,那纤细的双手冰冷得如浸了水,让他皱起浓眉。

  「喝。」风行健将酒杯凑到她唇边,命令她饮酒。喝了这烫热的酒,她的血会暖上一些吗?!

  芙叶温润的唇贴著杯缘,只是静默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反抗,低头细细啜饮温热的酒,一点一滴,艰难的将温酒饮尽。

  魏江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倒是没想到,风行健会如此在乎这女子。

  「可惜了我前些日子从西域购来的美酒,全让盗匪能却去,那酒能滋补养身,倒是能让这位姑娘喝上一段时日,好滋补身子。」魏江叹息道,使美的眉目上浮现惋惜,视线扫过宾客们。

  「那些盗匪,早该」个个抓了戮首示众。」一个男人喝得半醉,愤怒的一槌桌子,双眼腾得通红。那些盗匪劫了他数次,让他几年来攒的财富,全都见了底,怎不让他恨得咬牙切齿?

  「钱财是身外之物,失了只是小事。」另一个男人,穿著锈以云雁的官服,头戴儒巾,是湘地最高的行政官。他一向老谋保算,看得比其他人长远。「我更为担心的,是那群盗匪在劫完财後,似乎打算冲著我们这些人来,前次那趟劫货,还杀了我一个属下。」他顺手拍抚著身旁的掌酒少年,无言的安慰著。

  少年勉强微笑,脸上却闪过深恶痛绝的表情,握著酒壶的手,收至最紧,关节因为用力而苍白。被杀的那人,是他的孪生兄长。

  「那些盗匪想做什么?要了钱後,如今想来要命?!」

  「怕的,就是要命。」

  这句话一出,让大厅上变得寂静,别有保意的目光,在无言之中交替。这些人,似乎都有著共同的秘密。

  魏江轻敲桌面,引了众人的注意。「有风爷所领的马队在,各位大人可以高枕无忧,这府宅内外,都将由风家马队驻守,防卫得滴水不漏。」他微笑说道,稳定人心。

  风家的马队为保镖护院接镖随护,这队人马由风行健率领,身手矫健得不可思议,几年来从没出过岔子。就连朝廷都听过风家名号,这两年淮南水患,朝廷赈银就是交托风家马队护送。

  绿林好汉们听见风家的名号,莫不心惊胆战,名副其实的合「风」丧胆。

  魏江可是花下钜篑,才请来风行健,一为安心、二为保命。他也是个聪明人,当然早已看出,那群盗匪来历绝不简单。

  只是,不知为什么,亲自聘回风家马队後,他心中的不安却没有减轻半分。只要一接触到那些男人的视线,他心中的不安就逐步萌芽,似乎在暗示著某段宿命的了结。。。

  「说得正是。」那个身穿云雁官服的男人,举杯向风行健敬酒。「风爷,盗匪一事就全权交给您了。」

  风行健难得的举起杯。「是的,交给我。」他淡漠的说道,眉目低敛。

  只有芙叶瞧见,那抹曾在何毅嘴边浮现的笑,如今显露在风行健唇边,那笑显得更狰狞了些,令人战栗。

  他为什么这麽笑?他把猎物通到角落了,就要动手了吗?

  哪里来的猎物?芙叶顺著他喀血的目光看去,只看见满室的达官贵人,争著向他敬酒。

  「别净说那些话题,先把盗匪忘到一边去,有风家马队镇守著,盗匪们还能猖狂吗?今日各位难得齐聚一堂,不如好好的享用佳肴美酒。」魏江不理会心头的不安,佯装微笑的举起酒杯,挥袖示意,终结这令人不悦的话题。

  下人扛来一具鼎获,鼎镂中香气四溢,莱蔬鱼羊共烹,美貌的女仆以珍贵的景德瓷盛起佳肴,分送到宾客面前。

  魏家的筵席名满天下,据说连当今天于所享用的吃含、所使用的器具,都比不上魏家奢华,也难怪众多高官,全都乐於做魏江的座上客。

  女仆将一瓯鲜羹端到风行健的桌前,多瞧了这男人一眼,随即被那冰冷的模样震摄,端羹的手都有些颤抖,连忙匆促退开。这男人的冷酷神情,与他一旁的娇柔美女形成强烈对比,一个如寒冰二个如春水。

  高官们迫不及待的举箸享用,发出赞叹之声。大厅上只有风行健不为所动,食物不曾动过半口。从头到尾,他静默的以目光审视著席上的人们,一个看过一个,看得格外仔细。

  在众人大快朵颐的时候,大厅上却听得一阵令人难受的喘息声。

  芙叶以双手捣著唇,脸色惨白的站起身来,在众人诧异的注视下,踉跄的奔出大厅。

  第八章

  夜凉如水一枚月在天边觑著,赤裸的纤足慌不择路,在偌大的幽暗庭院中胡乱奔著。

  好不容易撑到一处水池旁,尖锐的痛楚就让她全身软弱,她颤抖的跪倒在地,五脏六腑都在翻搅,疼得像是有人以煨过火的刀刃,残酷的戳刺著,每一下喘息,疼痛就更加剧一分。

  「你怎么了?病了吗?」低沉的声音靠得很近,风行健已经追了出来。他的步履触地无声,如最优雅的兽。

  「没有,我只是——」芙叶摇头,无法继续说下去,费力的克制著,脸色惨白,冷汗湿了几层的花罗。

  风行健才一触摸到她肩头,她就脸色一青,伏在水池旁开始剧烈的呕吐。带著酒香的液体落入水池,激起阵阵水花,先前被他逼著喝下的温酒,此刻涓滴不差的全都咽了出来。

  他眯起眸子,望著她仍乾咽不已,连连抽搐的粉肩。

  「你不能喝酒?」他知道有人生来就不善饮,但只是一杯温酒,就会让她如此难受吗?彷佛她先前喝下的不是酒,而是致命的毒。

  她没有力气说话,只能摇头。胸中又是一阵剧痛翻涌,她跪在水池旁,发出低低的呻吟,难受得几乎要昏厥。

  「那又为什么要喝?」风行健来到她身边,单手一提,握住她纤细的腰,将娇弱如柳的她拥人怀中。她柔若无骨的身躯,此刻摸来更冷了。

  他不能理解,倘若她不能饮酒,为何先前没有抗拒,反倒柔顺的饮尽杯中的酒?

  「因为,你要我喝。」笑叶低声回答,靠在他的胸膛上轻喘,紧闭著双眼。这躯体是荷花化身,沾不得半点寻常吃食。

  只是,不能食用人间烟火是一回事,引发她剧烈呕吐的,却是大厅上的景况。

  芙叶想起,曾在地府的望阳镜中,看见她死去後楚宫的种种。

  交离将戎剑的尸身带回宫中,放入鼎获中烹煮,带著冷笑大宴群臣,不敢品尝的大臣,全推出斩首。他以戎剑的尸身,熬成一鼎羹,测试大臣们的心意——

  大厅里那些人进食的模样,让她想起千年前的惨况,霎时间痛彻心肺,再也受不住呕吐的冲动,只能逃了出来。

  她的温驯让他全身一僵,喉间彷佛梗了什麽,咽不下也吐不出,抱著她的双手环紧了几分。

  为什么她的口气神情,彷佛就算他要她纵身跳下断产,她也会无怨无悔的遵从?

  这来路不明的女子,一言一行二颦一笑,都渗染进他的理智中,如涓涓水滴,滴穿冷硬的顽石。身陷仇恨後的这几年,他头一次感受到心神震动,心头由她而起的撩动,渐渐变得深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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