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不说还好,一说洛旭就一肚子气,三个月前在安国公府闹的那一出,主角一个是皇上近臣,一个是皇上最疼爱的县主,为了杜绝悠悠众口又顾全两家颜面,直接下了赐婚圣旨,说是三个月后成亲,两人是经皇上允许私下见面。
这话说得真的没人信,可赐婚旨意一到谁敢不从?反正皇上护崽心切,就这样呗,只是苦了洛旭这个老父亲,绝了他将女儿永远留在身边的打算。
而可恶的安国公府除了循规蹈矩走六礼,对于那事未提只字片语,更别提道歉,导致洛旭蓄积的怒火愈浓愈烈,对安国公府极度不满,对自家人更是祭出家法,那天带女儿出门的续弦曹氏和小女儿洛行瑶皆禁足,更别提那日跟去的奴仆都被打杀大半。
只因女儿喝醉就出了这么大的事,要洛旭如何不气?更气皇上表哥压根没跟他商量就直接赐婚,他都快气吐一缸血了。
他才不管什么清白不清白、名声不名声,现在能将女儿留在身边一辈子不嫁才是最好的。
洛行歌见曹氏郁郁寡欢、沉默不语,不由出面打圆场。「爹,其实那也不关母亲的事,不就是……刚好遇上了。」
好吧,她就是在胡扯,因为她根本不记得那晚发生什么事,原主留下的记忆有残缺她也没法子,反正皇帝都替她决定了,不然还能怎么办?她明天就要出嫁,婚事不可能在这当头喊停吧?
一开始她也想喊停,可是听说抗旨是杀头大罪,她马上就点头说好,不然是要拉着一家大小一起死吗?
「哼!」洛旭冷冷笑了声,目光落到洛行瑶身上,笑意几乎要结冻了。「我让她跟在你身边,瞧瞧你出事时她在做什么?」
呃……她不知道。洛行歌一脸无奈地想着。
「她就顾着吃!没见过世面,到人家宴席上就只记得吃,压根不知道姊姊喝醉了,就算要进人家暖阁休憩也得跟着,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现在还有脸跟你要龙池歙砚!」
眼见洛行瑶已经抖若筛糠,俨然像只鹌鹑般缩着,顿时激起洛行歌浓浓的恻隐之心。
「其实一个砚台而已,给行瑶又无妨。」真不是她要说,照她爹这种偏心法,洛行瑶不学坏才怪。
「你归宁时也会用到。」
「……爹,应该用不到。」她归宁为什么还要用砚台?
「你往后回家总也用得到,那是你的院子,爹要原封不动地摆着,爹要是想你,就到你院子坐坐,你要是想爹了,随时都能回来。」
她完全可以感受到他满满的父爱,可是——
「爹,给人当媳妇了怎能随时回来?」她没嫁过人,但很清楚这个道理。
「你尽管回来,安国公府那个老虔婆不敢对你怎样。」
「侯爷。」曹氏适时轻扯他的袖子。
洛旭察觉自己用词不当,含糊带过去也不道歉,又接着说:「横竖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你是县主,不需要看她脸色,她要是敢给你甩脸子,你直接搬进县主府,我看她敢怎样。」
洛行歌眉尾微挑,相当不以为然。就算她再怎么搞不清楚状况,好歹知道没有一个媳妇能对婆婆无礼,这不管放在哪个朝代都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虽然她不觉得婚后的日子会很美好,也不想得罪婆婆让下半辈子水深火热。
「侯爷,你别胡乱说,行歌要是当真了可怎么好?」曹氏边劝说着,边偷摆着手要洛行瑶赶紧离开。
洛旭早被转移话题,已经把对小女儿的怒气丢到一旁。「我哪是胡说?我说的都是真的,行歌是县主,她不过就是个国公夫人,当年于迁也没给她请封诰命,一个无品无阶的国公夫人凭什么还要行歌对她客气?」
是这样吗?洛行歌对于品秩这事当真没记忆,对古代的礼仪更是半点头绪都没有。
「侯爷,在家中是不论品秩的。」曹氏苦口婆心劝着。
「我才不管那么多。」横竖他就是对温氏不满,凭什么女儿在她家遭罪,竟然还嫁进他们府,天晓得那个老货会用什么手段欺负女儿。「行歌,我跟你说,出阁隔日敬茶时,不须跪更不须施礼,要的话也是她先向你行礼。」
不管怎样,对方都是长辈耶……不好吧。
洛行歌还没把话问清楚,曹氏已经吓得赶忙道:「侯爷,天底下没有一个媳妇能对婆母如此,你这样教行歌,你……」
「先有国,再有家,先论国律,再论家规。我问你,假如咱们的女儿进宫当娘娘,咱们去看她时是不是也得行礼?」
「这……」
「皇上亲自赐婚,婚礼是以公主的规制操办,照礼仪,迎亲队回府时本就是老虔婆必须先对行歌施礼,行歌才回礼的。」
第一章 爱女成狂的永定侯(2)
听洛旭说得头头是道,洛行歌不禁看向曹氏,想借此确定真伪,惊见曹氏蹙起眉,像是在努力思考,却想不出任何能反驳洛旭的话。
还真是这样啊!可是这么做真的好吗?
「就算是这样,咱们也得委婉行事,要不这结亲就等于结仇了?」曹氏左右还能劝说一番。「行歌可以不需要讨好婆母,但也别跟婆母交恶,如此日子才会和美。」
「那个老虔婆要是敢欺负行歌,我就让她知道一个家道中落的国公府,我完全没有放在眼里,想让国公府消失也不过是嘴皮碰一碰的事。」
洛旭这话还真不是开玩笑,毕竟安国公府至今还能维持体面,绝对有他一分功劳。
他和国公爷于迁年少相交,曾经在战场上并肩作战,出生入死,比旁人多了份交情,后来于迁因为二儿子夭折及小妾亡故酗酒成疾,在军中瘫痪,皇上气得想削爵,是他在皇上面前力保他。
如今于迁活着跟死了没两样,三个月前他的嫡妻给他操办五十整寿,自己因为皇上派的差事没去,结果竟闹出这种事。
给他一百个理由,他都无法原谅老虔婆,甚至怀疑这根本就是她密谋干出的好事,八成想借皇上的手除去庶子于悬。
可惜老虔婆低估了于悬在皇上面前有多得脸,也不想想皇上怎会任命他为锦衣卫都督?那可是于悬拿无数战功和一身伤痕换来的,皇上惜才,闹出那等难堪事非但没怪罪,还直接赐婚。
外头近来流传是行歌不要脸巴上人家,说什么她三年前就调戏过于悬,他愈听愈火大,差人一番追查却始终找不到散播流言的人,毕竟京城里捕风捉影的风气实在太盛行,一天都能翻出数百种花样。
这情况就跟多年前行歌议亲对方就出事一样,一连两回,坊间随即传出女儿克夫的说法,他也差人去查,同样无果,可至少那回行歌还在身边,他乐得她不用出阁,这一回他却是不得不将行歌嫁出去受苦。
摊上那种老虔婆当婆母,他这个单纯又善良的闺女要怎么办才好?
「爹……没那么严重。」她是要结婚,不是要结仇啊!不要为了一场婚事搞得人家家破人亡,这个罪名她真的担不起。
「侯爷,您别气了,不管温氏如何,这位于都督都是皇上眼前的红人,相貌好,待人亲和,笑脸迎人,行歌能得此夫婿,相信侯爷也颇欢喜。」曹氏赶忙递上茶,再给他捏捏脖颈,泄泄他的火气。
「天底下没有一个男人配得上我的行歌!」洛旭想也没想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