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夏阔十分高兴,他早就觉得尚灵犀跟儿子才配,现在能在一起,那是最好不过,这种爽俐的女子才是他夏阔想要的媳妇。
最后则是去夏老夫人的院落。
一直飒爽俐落的夏子程,脸上轻快,又有些矛盾,相处多年,尚灵犀自然能看懂他的情绪,「你在烦恼什么呢?」
「我娶正妻虽然是喜事,但姚玉珍的事情怕是瞒不住了,我能瞒住一两年,但瞒不住三五年她不在,就算不怎么见面,过年也是要见的。」他在西疆的「死讯」,夏家当然也是瞒住老太太的,中风过的人,不能受刺激。
知道孙子的贵妾偷人,对一个中风过的老太太来说,可不算什么好消息。
尚灵犀微一迟疑,从怀中挑出一个小竹卷,取出一张画像,「你瞧瞧。」
夏子程打开,一看就知道是谁,是小粮口中那个小信芳,跟自己长得很像,只是脸上多了奶膘。
他的儿子——
心下激动,忍不住颤了一下。
尚灵犀当然没错过他贪恋画像的目光,内心突然有种感觉,「你是不是知道了?」
夏子程沉默了一会,这才点头,「回营那天晚上,我醒着,你跟小粮的对话,我都听到了……我知道喝醉那晚,跟我在一起的人是你。」
尚灵犀不打算问他是不是因为孩子才跟她求婚,姚玉珍说过,她成亲当晚,他拿着刻有自己名字的玉佩,一言不发。
她知道那是他对她的感情,但他们是两个傻瓜,所以才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
他不讲,肯定是怕自己想到责任那一块去,但这个天下,她最信的人就是他,他在宫门口说了「想跟你过一辈子」,那就是了。
她不会怀疑他,去评价一个人的行为思虑,那是贬低他。
难怪回京路上,他老是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原来内心藏着这样大的疑问。想必也忍得很辛苦吧,为了怕她误会,宁愿自己一直憋着……他真的对自己很好呢。
尚灵犀一笑,「我们先跟老夫人说——」
夏子程打断她,「是祖母。」
「祖、祖母。」尚灵犀有点结巴,「我们跟祖、祖母说信芳的事情,这样再跟她说姚玉珍的事情,可能打击就没那样大了。」
「这样挺好。」
看到他整个人精神起来,尚灵犀也觉得高兴,只要他不烦恼,她的世界就可以一直是晴天。
两人的身分要进夏老夫人的院子自然十分容易。
至于夏老夫人还记得她,见她手上仍戴着自己送她的玉蠲,知道她很珍惜,也十分开心,这次见面又给了她一套头面,虽然现在用不到,但以后当了宗妇,总会用到的,尚灵犀很喜欢这个和蔼的老妇人,于是也对夏老夫人说,自己一定努力,不会让她失望,也不会丢夏家的脸。
然后夏子程屏退下人,细细跟夏老夫人说起五年前,自己怎么醉了,尚灵犀怎么从了自己,然后生下一个孩子。
夏老夫人饶是年纪一把,还是露出惊讶的神情,但看到画像时,表情立刻转为和蔼,细细抚着画像,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跟子程长得可真像。」
意外的,夏老夫人居然早就知道——夏子程顾忌的是祖母中过风,受不得刺激,夏老夫人顾忌的是夏家的颜面,要是把姚玉珍扫地出门,这样事情就瞒不住,夏家会变成笑话。
但现在不同,夏子程可是三品云麾将军,娶了五品的定远将军,功勋在身,此刻京城哪户人家敢说夏家不是,要把事情掀开,这是最好的时机。
从夏老夫人的院子出来后,两人把事情说开,都觉得无比轻松。
因为已经成了亲,夏子程就没放她回客栈了——开玩笑,他想了一路的事情,现在好不容易光明正大有机会,怎么可能放过她。
三个月后,西疆。
夏子程这三个月来可是忙得脚不沾地——战争赢了只是开始,还有好多事情要做,而且当时他跟忽鲁也有定下合约,得让他继任新的玛卓王,条件之一是玛卓必须臣服于东瑞,并且每年派人来朝。
这些忽鲁都答应,反正他只要当王就好了,派遣使者送礼物不过小事一桩,他才不像他哥哥那样愚蠢,吃饱没事打什么仗,找死比较快。
父子两代都战功显赫,夏家这几个月热闹得不得了。
可笑的是姚玉珍这时候又带着女儿冒出来,想回夏家,被赶了出来,直接带着女儿上敬王府闹,连安定郡王屁股上有个胎记都说得出来,安定郡王大概也没想到会踢到铁板,以往那些汪小姐、金小姐,吃了亏都会想着娘家名声,只能暗暗饮恨,这姚玉珍却是什么脸皮都不要,只闹着要进王府当孺人。
闹大了,皇太后也保不住这爱孙,安定郡王被拔除了世子之位,从此人生是到头了,将来敬王走了,就是他的庶弟继承王位,他反而会被分家出去,至于姚玉珍当然不可能进王府,敬王妃恨她坏了儿子前程,命人绑了她,送去盐庄作苦力,那孙女也跟着一起,竟然是也不要了°
京城纷纷扰扰,夏子程都不关心,只专注在战后的各种琐事上面,安排好这一切,就跟皇上提出想去西疆驻守。
皇帝担心他功高震主,他这一提正合心意——夏子程不提出想去西疆,皇帝也会派他去南疆,总之得离开京城几年,好让大家忘了他闪电般打赢玛卓人的事情。
夏家知道他要去西疆,错愕之余也能理解,当初皇帝以为他死了,这才破格升他为云麾将军,没想到他只是诈死,这已经给了的封赏又要不回来,但二十七岁的从三品将军实在太惹眼,惹得皇帝不舒服。
他们的皇帝,器量并不是很大。
于是一个午后,夏子程跟家人吃了中饭,带了几十名亲兵,就这么出发了,饶是知道他半年会回来一次,夏夫人也还是舍不得,夏阔安慰她,功劳太大就得避开几年,朝廷一向如此,过几年就好了。
夏子程就这样一路西进。
越接近边疆,内心就越澎湃。
终于,跨过了西关,再过去十里,就是尚家军的驻紮地。
夏子程骑着马奔驰着,远远的看到一大一小两个人影。
大的穿着戎装,使着双刀,长发在狂风中飞舞。
小的也使双刀,学着大的姿势,有模有样。
红色的夕阳在两人身后,勾勒出黑色的长长影子。
夏子程心里都满了起来,他知道,那是他的儿子,尚信芳。
他前进了一点,尚灵犀突然转过头来,他对她挥了挥手,在风沙中张口大叫,「尚灵犀——」
一个声音远远的传来,「夏子程。」
他催马催得更快了。
终于在她身边停下,夏子程下了马,见到久别三个月的妻子,笑意藏不住,「可还好?」
「好。」
然后他低下头,看着小娃儿——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儿子,但他知道就是,信芳比画像中更像自己。
夏子程蹲了下来,平视着他,「我叫夏子程。」
小信芳眨眨眼睛,「是爹吗?」
夏子程内心激动,「是。」
小信芳扔下双刀,扑了上去,软软的喊了一声,「爹。」
一把抱住儿子,夏子程眼眶都红了,孩子四岁多了,这是他第一次抱他,男儿有泪不轻弹,但当小信芳的手臂环上来,感受到孩子的体温跟娃娃香,他就忍不住了,「信芳真聪明,你怎么知道我是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