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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清萦双目一厉,从眼角往偏厅的侧门一睨,门后是人影重重,一个又一个。

  本来他们应该守在中堂陪着家眷答礼,告慰亡者,招呼前来祭拜的人,给予回礼和拜谢,可他们却一个个像过境的蝗虫似,看到什么拿什么,别人送来的丧礼也当自家的东西拿了就走,不顾在丧中大吃大喝,鱼肉美酒一样不缺的往桌上送,一文不出的挂在原府帐上,主家没的吃喝,帮忙的倒是吃得肠满肚涨。

  「啧,不嫁人想留着当老姑娘吗?你是想着谁养你一辈子。」

  尖着嗓子的酸言酸语从厅堂外传入,一名珠光宝气的妇人从外面走入,她看起来不像来服丧,而是炫耀。

  「三堂婶。」听着来者声音便知是何人,头未抬的原清萦低头烧纸钱、金元宝,给爹地下用。

  「还知道喊人呀!我还以为你眼睛长在头顶上,目中无人了,有点银子就看不起我们这些穷亲戚。」陈氏抬手显显腕上六两重的金镯子,十分得意自个儿也有显贵的一日。

  原氏以嫡系为主,原中源便是嫡系长子,因此继承了原家家业,再加上经商得宜,才有今日庞大的家产。

  可也不知怎么了,嫡系的男丁不旺,而且寿数不长,原中源原有一嫡一庶两弟,却是一人不及弱冠溺死江中,一人与妻出外游玩遇到盗匪,一家五口人全命丧刀下。

  原中源本身也是个福薄的,空有财富却活不过四十岁,兄弟三人皆为短命鬼,无福消受天大的福分,反倒是旁系子孙众多,如同鱼产卵般一生就是一窝,正室、小妾、通房娶一堆,随便生生也四、五个儿子,再一代一代的往下传,开枝散叶,都快跟米粒一样多了。

  不过人丁多也有坏处,便是吃穷老子,子子孙孙大多不务正业,游手好闲,普遍手里银钱不多,又好吃懒做,不肯起早贪黑的干活,所以为数不少的家产也快败光了。

  三堂婶陈氏便是旁支的堂亲,她丈夫原中宁在中字辈的排行第三,依祖谱论辈分是原清萦二叔祖那一支的后人。

  「三堂婶来给我爹上香吗?你请便,我爹在堂上看着你。」他人就躺在棺木里,听着众人分配他身后物。

  鬼神之说一向为人所忌惮,一听到亡者尚未走远,陈氏瞳仁一缩,不自觉感到背后冷飕飕,阴风阵阵。「你……你别吓我,我不怕的……你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如今大房没有男人,二房只剩下牌位,他们三房这一支就要出头了,家主之位非她丈夫莫属!

  至于这娘仨根本不是事儿,给个几百两打发到庄子上就了事,两个丫头片子还想当家不成。

  原中源一死,一干虎视眈眈的亲众便一涌而上,像野狗一般准备分食他的血肉,其中以三堂叔原中宁闹得最凶狼,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意图吞掉堂兄的家产,连口汤也不留下。

  而原夫人解氏的娘家人也不甘示弱,表面上像是在护着出嫁女,不让往后的生计落在他人手中,实则暗地里盘算,游说解氏将丈夫死后的身家交给娘家人代管,她们母女三人搬回解府,由娘家人来养。

  代管?

  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吧!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一旦将原府的财产拿到手,孤女寡母还有人在意吗?

  只怕有利可图时贪笔聘礼早早将人卖了,草率出嫁,否则一个偏远小院养着,生活自理,不饿死就算尽了情分。

  财帛动人心,偌大的家业有谁不眼红,眼看着是绝户了,谁还不赶紧来分一杯羹,狠狠咬下一块肥肉,手慢的人只能看人吃肉喝汤。

  「不怕最好,我爹说一个人在下面挺孤单的,想找几人去陪他……」不怕吓吗?那就来记猛的。

  「什么,陪……」陈氏忽地上下两排牙直打颤,心下不安的四下看了看,又怕看到什么而面有惧色。

  「三堂婶,生平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我爹还在灵堂,你要跟他聊两句吗?」烧完纸钱投入纸莲花,原清萦拉起妹妹,让她坐在一旁的小板凳。

  「谁……谁做亏心事,大伯一死,你们这房就绝户了,以后还不是要依附我们这一房给饭吃,你自个儿先掂量掂量怎么来讨好我,别老当自己还是高高在上的千金大小姐。」她朝地下呸了一口,表示母女三人以后要看她脸色过活。

  绝户?原清萦怒火中烧,眼底满是燎原的火焰。「不劳三堂婶操心,我们已分家,早就是两房人,我们这一房的事轮不到外人多嘴。」

  「我是外人?」陈氏怒目横竖。

  「难不成是内人?我可不晓得我爹除了我娘外又娶一妻,三堂婶何时改嫁的?」想不见外也要看她同不同意。

  「你!」好个牙尖嘴利的贱皮子,等她拿到大权后,看她还饶不饶得了她,早晚卖进怡春院。

  「二姊,那个是娘的陪嫁。」原沁萦忽然拉拉二姊衣袖,小声的伸出手指一比,小脸很不满。

  「你确定?」她问。

  她点点头。「娘很喜欢,我看过娘戴过。」

  「好,我知道了。」原清萦先安抚妹妹,黑白分明的大眼一转,倏地伸手一捉……

  「哎呀呀!你干什么,头发都乱了……啊!我的簪子,你居然敢抢我的镶珍珠缠丝金簪子……」那是她好不容易弄到手的,戴不到半天就被抢了。

  「这是你的吗?」原清萦冷嘲。

  陈氏理直气壮。「当然是我的,它刚刚还簪在我发间,是你不懂分寸硬拔走的。」

  「我不知道你的脸可真大,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见长,上面刻着我娘的闺名,你敢说是你的。」

  果然人不要脸什么话都说得出口,见她母亲性子软和便卯起劲欺侮。

  陈氏面色一僵。「她……她送我的,你快还我,别让我翻脸……」

  「二姊,那个、那个和那个都是娘的,她怎么可以拿娘的东西,是爹送给娘的……」看到二姊拿回娘的首饰,被欺压好几回的原沁萦又小指一点,指出非陈氏之物。

  「三堂婶……」原清萦杏目轻睐,无波无浪的眸光更让人心口为之一慑,不由自主的背脊发冷。

  「我……我的,都是我的,你别想抢走,反……反正早晚也是我的,我不过先拿了一些……」她手捂着胸口的碧玺缀玉金链子,又把套着金镯子、白玉环、猫眼石戒指的手往怀里放,一手压住发上的鸳鸯花流苏对钗。

  仔细一看,金的、银的十几件,有的从身上取下,有的是从首饰匣子里拿的,每样都价值不菲。

  「三堂婶,人要脸、树要皮,真让我动手就难看了。」她只是不想计较太多,送爹最后一程,可不是纵容他们为所欲为,毫无顾忌,踩在主家头上就想放肆拔毛。

  陈氏护着她的金银首饰一步步往后退。「你……你目无尊长,我是你堂婶,你敢……」

  她以为抬出辈分就能令其低头,把事圆过去,但是她忘了原清萦是头性情爆烈的小老虎,在她爹多年的娇惯下,小老虎长大了,养成凶猛的野兽,牙和爪子都相当锋利。

  「春画。」

  杀鸡焉用牛刀。

  「是。」

  轻功卓绝的春画身形一晃,没人看清她是如何出手的,只见她朝陈氏绕了一圈,随后立于自家小姐身后,手一摊开,镯子、链子、戒指、佩饰全在手心,一手捧不住还用双手合掌,可见陈氏有多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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