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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早些年的恩怨,魔堡一向不见容于京城的达官贵人,十多年前甚至还有袭击魔堡的事情发生。基于保护的原则,魔堡的门禁一向森严,总管的防护措施几乎做到滴水不漏,堡内的居民甚少与京城里来往。从京城里带丫鬟进堡,更是不曾发生过的事情。

  喜儿张口准备解释,却想起白衣青年说过,不准对任何人提起钿翠牡丹钗的事情。她的眼儿转了几圈,将实话全吞回肚子里。“葛老爷气我毁了他的宝贝,打算把我卖进旖月楼。几经辗转,另一位少爷说要收我做了鬟,就让我进魔堡了。”她说得十分模糊,只想着要快些离开。

  虽然已经从其它丫鬟那里知道卫殒星是魔堡主人的儿子,是她此后的主人之一,但是喜儿总还是在看见他时,会想起金明池畔的事情。她想要避开他,是因为不知道自己能够忍耐到什么时候,不朝他大吼出心里的委屈。

  他是魔堡内最惹人传诵的少爷,一个性格冷漠而接近无情的男人;而她只是个被救回来的小丫鬟,有什么资格可以责问他?话说回来,打从第一次照面起,她直觉的知道这个男人是危险的,只要看见他,或是接近他,她的心儿就会怦怦的跳,猛烈得像是要从喉间跳出来。

  仔细想想,她似乎还听潘楼街的说书先生们说过他的事情。传说魔堡内的少爷有着俊美的外表,却到处欺凌良家妇女,只要是他看上的姑娘,没有一个逃得过他的手掌心。说书先生夸张的说,魔堡的少爷是被诅咒过的,见过他的姑娘,都会被毁。

  虽然打从进入魔堡之后,喜儿就对从前听过的那些传言开始质疑,但是对于这则传言,她不知是否该相信。毕竟她仅见了他一面,就发生那些事情,害她差点被卖进青楼里。

  “另一个少爷?”殒星诧异的间,黑眸里闪过一丝困惑,半晌之后一抹微笑跃上薄唇。

  喜儿将菜叶全放回篮子里,正打算举步开溜,冷不防领子被他勾住,她踏出去的步伐硬生生的停在半空中。

  “想去哪里?”他看出喜儿急着想离开,然而心中有某种情绪,让他不愿意放任她离开。

  这个小丫鬟,从第一次见面起,就勾出了他不少的兴趣。除了她清丽的容貌外,他能够感受到她性格中的压抑,初次见面时,她愤怒得双颊通红的模样还记忆犹新,然而再次见到她,两人的身分已经不同。在魔堡里,她始终低垂着头,用压抑的眼神与语气对待他。

  虽说这是丫鬟应有的态度,但他就是隐约感到不悦。比起其它的丫鬟,她似乎显得更加畏缩紧张,缺少了一份生气,就像是做任何事情都小心翼翼的,深怕犯错。

  “少爷,我要把这些菜叶送到厨房去。”衣领被勾住,她吓得心跳漏了半拍。

  喜儿几乎能够感觉他的体温从领缘处传来,熨烫了她的肌肤,如此违背礼教的行为,如此陌生突兀的行为,如此让她慌乱的行为……

  “你把我的衣襟扯裂,难道不必收拾善后吗?”他询问着,看见她清澈如秋水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愤怒的火焰。

  “少爷想要奴婢怎么做?”喜儿强压下心中的怒气,勉强温驯的问。从前在葛府工作虽被粗暴的折磨,但她也不曾遇过像卫殒星这么爱主动找麻烦的人。

  他挑起残破的衣襟,端详了一会儿,灼灼的目光回到喜儿的面容上。靠得这么近,他才发现她的肌肤柔滑得不可思议,几乎像是上好的玉石,正等待有人细心的摩挲。

  “我等会儿还要穿着这件衣裳到偏厅去,你就去找针线来,帮我把衣襟缝补起来。”他缓慢的说道。

  “请少爷将衣裳换下来,我马上缝补。”喜儿垂着眼回答,语气中有小小的得意。娘从小就教导她针线活儿,简单的缝补还难不倒她。

  她的手伸到腰间,摸出简陋的针线包。穷苦人家没有银两可以买新衣,一件衣裳通常缝缝补补的穿了好几年,针线包总随时带在身上。

  殒星缓慢的摇头,黑眸里流泄嘲弄。他看得出她急着想要离开,而他就偏偏不想让她如愿。“不用换下来,你就这样马上缝补吧!”

  正在穿针引线的手停了下来,喜儿不确定的看着卫殒星,隐约的猜到为何京城的人称此处为魔堡。这里的人似乎不在乎礼教的分界,她不曾与其它的男人接触过,更不曾与其它男人靠得如此的近,她只知道男女有别,礼教大防,没有想过会与一个男人有如此亲密的接触。

  “少爷,还是请您……”

  “你这个新来的丫鬟似乎不是很听话。”他淡淡的说。

  喜儿叹了一口气,咬牙拿起他胸前残破的衣襟,知道与他争辩是没有结果的。

  他毕竟是主子,而她只是一个丫鬟,没有拒绝的资格。她将破碎的布料聚拢,略略翻出衣襟,从衣裳的内侧缝补。因为他拒绝脱下衣裳,所以两人此刻靠得好近。

  她的手不由自主的发抖,手心泛着汗水,细针因汗水而油滑,几乎难以抽出。

  站得太近了,能够感受到他平稳的呼吸,以及无时无刻都追寻着她的锐利目光。

  那锐利的黑眸让她想起东门外贵族们玩赏的凶狠鹰隼,而她就是放任鹰隼追逐的猎物,任凭天宽地阔也无所遁形。

  怎么解释他们之间奇异的缘分?若不是那日她贪看墨宝,在金明池畔停驻;若不是他策马奔腾而过;若不是因为那一阵卷去丝绸的风,他们或许一生一世都不会有所交集。

  在暖阳之下,微风轻拂着,她在为他细细缝补衣衫,表面的宁静犹如春江上的薄冰。

  “进府来还习惯吗?”低沉的声音震动了耳膜,穿透沉默的迷雾。

  喜儿的身躯略微一震,彷佛被吓着般。这才发现自己刚刚有片刻的恍惚,手上的针不留神的刺着了他的胸膛,她喃喃的道歉,他却彷佛没事般一点也不在意。

  “比我以前好得多了,吃得饱睡得好,这里的人都很和善。”偷偷觑了他一眼,猜测他是不是偷听到她跟白衣青年的对话。

  “以前在葛府,他们连饭都不让你吃饱?”他问道,语气有些严厉。

  “不乖的奴才是没有资格吃饭的。葛府要养好多的奴才,当然必须有管奴才的方法,而饿肚子只是最轻微的处罚。”喜儿想起从前调皮时,还曾经被关在漆黑的柴房里好几天,差点连命都没了。

  “这里是魔堡,没有什么奴才不奴才的,魔堡里不会将人当货物或是牲口买卖。”

  喜儿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继续缝补着衣襟。她的手脚利落,虽然称不上完美,但是大体上还算过得去,缝补过的衣襟不仔细看是看不出破绽的。“我的爹娘是奴才,我从小就不断被告戒,身为奴才不可以这样、不可以那样。如今被带进这里做丫鬟的,自然也就是魔堡的奴才了。”

  千年来的奴隶制度让人的心都被扭曲了,掌握钱财的人认为能够以银两来买卖贫苦的人。而千年来都是如此,甚少有人质疑这项制度的正确性。

  魔堡自有一套的想法与作法,也就是因为不与世俗相同,以至于被称为异端。

  京城里的众人,用最恶毒的话议论着魔堡里的人与事。

  喜儿也曾对那犹如枷锁的身分感到厌恶,但是却怎么也挣脱不了。她质疑过,却落得杵逆主人的罪名,被责打得差点丧命。日子久了,她变得认命,无奈的接受了无形的枷锁。眼眸里的火焰,在一次又一次的责打之下,变得黯然,为了保护自己,她逐渐变得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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