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堡在两个月前放出的帖子,广邀宾客来参加卫殒星的大婚庆典,有些讽刺的,一些达官贵人,或是富商名绅,都以能接到魔堡之帖为荣,甚至引以为荣的到处炫耀。没有收到喜帖的,不肯承认失了面子,仍旧恶毒的传说着魔堡的种种。
不论如何恶毒的流言,魔堡里的人都不会在乎。他们或许因为不赞同种种荒谬的准则,所以被理学大家和卫追人士们排挤,但是他们拥有最快乐的生活。
喜儿慢慢的理解了魔堡建立的原因,她逐渐能够接受自己的存在是有价值的。
不符合旁人的要求,并不代表她不好,有时候那些要求是极为无理的,她被摒除在规范之外,或许更能够找寻到真实的自己。
她揩拭着光影鉴人的铜镜,更仔细的看着镜中的女子。胭脂水粉摆放在妆台上,而集霞楼内缠满喜庆用的红绸,丫鬟们笑着帮她梳整好黑发,穿戴起细致凤衫软绡。
打点着全国数十间绣品店子,水芙蓉对媳妇的嫁衫自然挑得严格。这件嫁衫的布料是上好的苏州软绡,轻软而温润,整块软绡裁成好几都分,交由国内十个最好的绣工绣制,之后送回魔堡缝成嫁衫。
淡红色的歌绡上绣着飞霞彩云,以及断枝的翩翩喜花,甚至还绣上了魔堡特有的展翅飞鹰。
朱红龙凤烛摆在桌上,火焰跳动着,代表喜事的灯花爆了又爆。
喜儿好不容易在丫鬟们的帮助下,穿上了这件价值连城的嫁衫,在对镜梳妆后,她坐在软椅上,静静的等待着吉时到来。
华丽的凤冠摆放在案桌上,据说是御史大人特别送来的。眼前的一切奢华,让她心中有些不踏实。原本只想要在他身边,只想要在他的协助下摆脱那些繁琐的规范,抬头挺胸的生活。她从没有想过,魔堡里的财富竟会那么惊人。
手指轻触上铜镜,那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平静下来。
镜中的女子回望着她,被妆点得珠环翠绕。这些日子面对镜千,她都有些认不出自己了,从小存在于眼中的戒慎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沉稳的自信。
在殒星的诱引下,她慢慢学习表达自己的意见,探索着原本被扼杀的好奇心。
他是如此的纵容她,接纳她的问题、接纳她的言论,甚至还接纳她略显刚硬的脾气。
走出多年的阴霾后,她温驯的假象褪去,有些激烈的性子表露无遗,时常与他争论,甚至争吵,而他也欢迎这些。
喜儿心中清楚,她是一个十分幸运的人,甚少有男人会如此宠溺女人。
“喜儿,准备好了吗?”陈氏探头进来,欣喜的看着女儿。
前不久在仇烈夫妇的坚持下,她离开葛府,搬进了魔堡。先前的些许顾忌,进入魔堡后消逝无踪,她真实的接触到魔堡的内部,才明白先前所听到的传言都是最无稽的。
陈氏居住在魔堡之内,清瘦的身子逐渐硬朗,容貌恢复以往的秀丽,如今与喜儿站在一块儿简直像是姊妹。
她亲自为喜儿戴上凤冠,双手有些抖。怎么都难以想象喜儿竟会嫁入魔堡,成为少爷那般出色男子的妻。从喜儿小时候她就心疼这丫头,怕没有缠足的大脚会害了喜儿一辈子。不过好在老天开了眼,让喜儿遇见了殒星少爷。
门口又探进一个窈窕的身影,仇茴茴满脸的笑容,连眼儿都笑得弯弯。今天是大哥的婚庆,她难得换穿女装。女子装扮的仇茴茴也是美得让人惊叹,像极了较年轻的水芙蓉。
“哇,喜儿,你打扮好了吗?好美啊!”仇茴茴愉快的赞美着,伸手摸摸凤衫软绡。像是想到什么,她调皮的眨眨眼儿。“喔,不对、不对,从今天起我该改口称你为大嫂才是。”
喜儿的脸微微的红了,那美丽的嫣红是源于高兴而非羞怯。“殒星呢?他在哪里?”在水芙蓉的坚持下,她有好些天没看见他了,心中的相思简直要让她难以负荷。
“他啊,像是头困兽,焦躁而脾气凶恶。身为新郎也不晓得要虚应宾客,冷着一张脸坐在落云居里,还在气娘不让他来看看你。”仇茴茴很是幸灾乐祸的说道,一双眼儿滴溜溜的转向门外,对着门外僵硬的身影偷笑。“他想你想得都快发疯了,我还有些怕他会冲动得不理会外面那些宾客,来集霞楼抢了你就私奔去。”
轻微的声响从木门外传来,虽然轻微,但是仇茴茴立刻听出那是某人用力按着指节的声音。决定整人的把戏不能耍得太过分,免得待会儿她落得被拳脚伺候的下场,她脸上马上堆满了笑,转向陈氏。
“莫伯母,我娘在偏厅,说是要请长辈们先到主位上坐着,要我来请你过去。”
扶起陈氏,仇茴茴眼底眉梢仍是戏谑的笑。最后再看一眼喜儿,她轻轻的将门虚掩上。
微风窜人门缝,喜儿站起身来,想要将门关上。还没走到花厅,殒星就闪身进入屋内。
她还来不及感到惊喜,他就已经将门栓上,迅速的将她拥入怀中,用热烈的唇缄封她的呼吸。她也以同样的热情回应他,双手攀上他宽阔的肩背。才短短几天没见,竟然漫长得像是永恒。
“天,我好想你。”他贪婪的吻着她,已经在梦中怀念过她好几次。“娘差点要派人用绳索把我绑住,以防我在婚礼前带你远走高飞。”他叹息着,几乎要忘记她的气息有多么美好。
水芙蓉早就看出儿子不想过分铺张婚礼,但是为了丈夫的事业着想,她也顾不得儿子的意愿,广发喜帖宴请宾客,将婚礼办得热热闹闹的。为了防止殒星带着喜儿私逃,她甚至派人防守在落云居与集霞楼,不让他们两人在婚宴前见面。
“你怎么能够进来?夫人不是在外面派了许多丫鬟防守吗?”喜儿不敢置信的抚着他俊朗的五官。数天不见,她也思念得紧。
想起先前甚至动过逃离他身边的念头,她简直要嘲笑自己的愚蠢。离开了他,就像是神魂被硬生生撕扯了一半,离了伴侣的比翼鸟怎么能够独活了她爱他如此的深切,这一生都不可能离开彼此。
殒星扭唇一笑。“亏得茴茴那丫头有心,支开了所有仆人,又将你娘带开,我才能来见你。”他的手滑入柔滑的凤衫软绡。穿着凤衫的喜儿格外动人,他在心中暗自为母亲的眼光喝采,但是他无心欣赏,双手像是自有意识般,马不停蹄的解着她的衣裳。
“殒星,你必须出去,这样不合规矩的。”喜儿勉强保持理智,握着衣襟往后退去。
“你早该知这,魔堡里的人根本不讲什么规矩。”他不愉快的回答,终于还是停下手。在婚前就解了新娘子的衣衫,要是被母亲撞见,他大概会被念上一辈子。
“你出去吧,到偏厅去等我,吉时就快到了,我会走到你身边去的。”喜儿不敢再留下他。纵然心中强烈的希望他能够留下,但是就连她也没有把握,要是他留了下来,他们会不会在婚礼前就携手逃出魔堡。
殒星深吻着喜儿,终于狠下心来松开手,依依不舍的走出集霞楼。在他踏出门扉时,两人的手还是紧紧交握的。缓慢的,一点一点的,不情愿的松脱对方的手。
他快步在偏厅走去,深怕一个停留就会心生后悔,再度冲回喜儿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