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觉得自己与那种优雅的酒宴格格不入,所有人都很亲切,但是她却老是担心会说错话、会做错事,所以始终小心翼翼。
不论外表怎么装扮,她仍旧不是货真价实的千金小姐。她只是一个连自己名宇都写不出来的丫鬟,阴错阳差下成为魔堡的座上宾,因为心怀感谢,以至于更怕会去了魔堡的脸。
云是云,泥是泥……
她的手摸索到了脚上,眼眸有些黯淡。
“哎呀。”细微的叫声从身后传来,有着不容错认的嫌恶声。
喜儿像是被窥探到最不堪的秘密,匆忙的将湘裙披下,盖住穿着绫袜的双脚。
她回过头去,看见王洁月被两个嬷嬷搀扶着,嘴角带着笑,眼睛却直盯着她的腿,有者不以为然的神色。喜儿习惯性的站起身来,紧张的福了一福。
“不用多礼了,喜儿姑娘现在是魔堡的贵客,不再是丫鬟,我可禁不起你的礼啊!要是给殒星知道了,只当我又欺负你了。”王洁月的笑意是虚假的,那双美目冰冷得有如万年寒霜。
喜儿让她丢尽了脸面,她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她想了好几天,终于让她等到殒星为了生意,必须前去京城一趟,一时片刻回不了魔堡。她期待着,打算要好好整治这个不要脸的丫鬟。
“洁月小姐,若是没事,喜儿要告退了。”喜儿紧张的说道,眼前的气氛让她不安,王洁月以及两个嬷嬷都像是别有深意般,正盯着她的脚瞧。
“先别急着离开,我又不会吃了你。”王洁月上前几步,强压下心中想一手抓破喜儿容貌的冲动。欲速则不达,要整治丫鬟的方法多得是,她有办法折磨得喜儿死去活来,而又能理直气壮。
喜儿后退了几步,开始后悔没有带丫鬟出门。别的不说,照眼前的情况,如果有带丫鬟在身边,打起架来都会比较有胜算。
“洁月小姐有什么吩咐?”她小心翼翼的问,决定必要时就提着裙子逃走。
“吩咐不敢,只是想关心你一下。我承认前次在偏厅时是我不对,一看见殒星抱着你就失去理智,但是不能怪我啊,白昼宣淫,这传出去怎么得了,我是为了魔堡的声名着想。”王洁月努力申辩着,想要解释当日的失常。她要先松懈喜儿的警戒心,这样才能请君入瓮。“别怪我多事,我是关心你的。想想看,达官贵人规矩多,要是让他们知道魔堡的少爷宠着一个不入流的下等丫鬟,殒星之后还要做生意吗?”
王洁月的话有如最锐利的针,深深的扎在喜儿的伤口上,让她疼得瑟缩。这是她最在意的事情,她一直害怕自己的身分会替魔堡引来不必要的飞短流长。她的出身是一项改变不了的事实,而这偏偏又是一个过度注重身分的年代。
“我跟殒星少爷是清白的,请洁月小姐别乱想。”喜儿喃喃说道,紧咬着唇。
“我可以不乱想,可是京城要的人呢?我可不能阻止他们的想怯。你知道城里的人已经说得多难听了吗?他们谈论着,说殒星竟把一个没身分的丫鬟当宝贝。唉,就连昨晚来的御史大人看到你时也吓着了,只是礼貌的不说出来。”王洁月舌桀莲花的说着。
“御史大人说了什么?”喜儿脸色苍白,想到自己的存在竟会对魔堡造成伤害,她就慌了手脚,盲目得看不出眼前的陷阱。
“也没什么,就是被你那双大脚吓着。那个茴茴性子粗野,我们就不提了。你知道的,怎么会有好人家的女儿不缠足?”王洁月对身旁的嬷嬷使了个眼色。这两个嬷嬷是她从镇江府带来的,对她绝对是忠心耿耿。“所以我就想着,要替你着想着想。这双脚不缠是不行的,你若不想丢魔星的脸,就由我来帮你彻底的装扮一番。”
喜儿还没捂清楚怎么回事,面色不善的嬷嬷已经像抓小鸡般抓住她,随着纤腰款摆的王洁月,穿过重重回廊,进入王洁月客居的院落。
“洁月小姐,请不要戏弄喜儿了,缠足是要在幼年的时候缠,怎么可能到了我这年纪还能缠足了”喜儿被丢在一张大木椅上,不安的看着四周。
这处院落没有集霞楼精致,但是令人奇怪的是,窗棂与门扉士都悬挂着厚重的锦被,像是要阻绝外面的声音。
也或许是要防止房内的声音传出去喜儿挣扎着想要下木椅,四周却徒然出现四个中年女人,上前用力按住她的手脚。
王洁月缓慢的走到喜儿身边,掀起湘裙,微笑的看着那双穿着绫袜的天足。“能缠的,绝对能缠的。你可要感谢我的一番苦心啊,为了帮你缠足,我特地从京城里偷偷请人进魔堡,花费了好些银两呢!”她伸出手,让一个嬷嬷搀着她坐到角落的椅子上,之后优闲的端起茶碗。“喜儿,你可要忍一忍啊,这是为了魔堡着想。”
喜儿被压制在木椅上,看着面色阴沉的嬷嬷们,她恐惧的想要逃离。
是曾经偷偷希望过自己能够缠足,但是等到真正面临时,她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突然间,千金小姐们袅袅娜娜、莲步轻移的姿态,看来不再那么吸引人了。
“洁月小姐,请先缓一缓,让我再想想。”她挣扎着,边说边喘气。
王洁月冷哼一声。“有什么好想的?我好心要让你这头假凤凰能端得上台面,免得丢魔堡的脸,你还要想什么?”一丝最冰冷的微笑跃上嘴角,她挥手下令。“嬷嬷们,可耍帮喜儿姑娘缠一双漂亮的小脚啊!”
喜儿挣扎着,云鬓散乱,长长的黑发落在木椅上,缠绕着她苍白如雪的面容。
一个嬷嬷眼尖,瞄见喜儿贝壳般的耳完美无瑕,伸手粗鲁的固定住她的头,仔细端详着。
“洁月小姐,这女孩甚至没有穿耳。”
王洁月耸耸肩,茶盖沿着杯缘滑动,发出刺耳的声响,唇边的微笑更冷、更阴邪。“那就顺便帮她穿吧!”
嬷嬷不知从何处拿来一根五寸长的金针,不怀好意的靠近喜儿。其余的人则是将喜儿死命的接住,不让她移动分毫。
恐惧像是巨大的魔爪,牢牢的抓住她的胸口,让她几乎没有办法呼吸。费尽了力气挣扎,却怎么也挣不开嬷嬷们的手。犹记得小时候住在破草庐的老婆婆告诉她,没有穿耳的女孩下辈予还会是奴才,那时她冲动得想自己拿针在耳朵上穿几个洞,好脱离奴才的宿命。然而如今,她恐惧得只想逃。
正在慌乱时,拿着金针的嬷嬷上前来,用指头用力搓揉喜儿的左耳。搓得洁白的耳朵开始泛红发烫。不留情的拿起金针,狠狠的一针穿过。
剧烈的疼痛迎面袭来,喜儿尖叫一声,感觉耳朵像是被撕裂般。她的身子往后一仰,幸亏被四个嬷嬷扶住,不然大概已经摔下木椅。
“住手、住手,我不要了。”她喊叫着,强忍着不流下泪来。
“怎么,忍不住吗?想当千金小姐,这可是必须的。”帮她穿耳的嬷嬷冷言冷请道,在她的右耳又搓揉了几下,也是一针直过。
喜儿疼得眼中泪花乱转,此刻她几乎愿意付出十年的性命,只求能够脱离这些嬷嬷的魔掌。在最危急的时刻,她无可抑制的想起卫殒星,差点要开口喊出他的名字求救。
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深深的烙在她的神魂中,使得她在急难时就只能想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