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他重新去拉她的手。
岂料,就在此际——
“香香!小香儿……真的是你啊咱的小香儿!哥哥可想死你啦!”
谢馥宇根本没能反应过来,只见有人朝她大步奔袭,下一瞬她整个人就被合身抱住,抱得两脚都有点儿离地。
她瞠圆双眸,发现脑袋瓜正搁在某人肩头上,放眼望去是铁青着脸的傅靖战、满脸愕然的一名年轻内侍,以及一名表情有点发僵的带刀侍卫。
顿了顿,终于想出是哪个家伙对她动手动脚。“昭王殿下……呃,不,太子殿下,请太子殿下高抬贵手。”每个字都用力道出,双腿蹬啊蹬的,只差没朝傅书钦的胫骨蹬去。
傅靖战火大到都想出手刀砍人了,一时间守不住君臣之礼,箭步上来就想分开两人,一边沉声道:“请太子殿下自重。”
这一边,傅书钦抱着抱着似乎真觉古怪,终于肯松开双臂,他一放松力道,怀里的人儿立刻被傅靖战拉到身边去。
傅书钦目光瞬也不瞬直瞅着久别重逢的同窗友人,他两手捧住自个儿的脸,张口又闭起,闭起又张口的,重复几回后终于出声
“小香儿,昭乐那小妮子真没骗我啊,你真的变成姑娘家了,噢……天啊天啊,小香儿,天啊天啊,这、这这……噗哇哈哈哈——”
这会儿不仅傅靖战想手刀砍人,谢馥宇比他更想一掌拍死眼前这位笑到花枝乱颤的东宫太子,然后电光石火间炸得她脑海中的疑问烟消云散。
对于皇上的赏赐她终于能坦然接受,不为别的,只因顶着县主和天子义女的头衔和身分,她若想揍东宫太子泄愤的话,至少底气会足够些。
第十二章 择身与定身(1)
当年的昭王殿下,如今的东宫太子,傅书钦的身分已然不一般,尽管他仍满口小香儿长、小香儿短地喊她,待她仍如当年同窗时那般恣意亲近,但他可以随便,她不能够,至少眼下得忍。
被傅书钦拖住闹了好一会儿,她和傅靖战两个迫于无奈最后不得不随他回到东宫,美其名是太子邀故友喝茶吃果,真实情况是她又得一一回答他的问话,满足他的好奇心,待出宫回到石桥巷小宅院都已黄昏时分。
傅靖战与她一同踏进院子中,眼前景象出乎他意料之外。
廊下的灯笼火都点亮了,正屋前院摆着三大张方桌,好酒好菜摆满满,大略一数约莫二十多人,大多是傅靖战见过之人,是此次泊进帝京码头那艘大船上的漕帮帮众,当中亦有几张陌生面孔,想来应是漕帮常驻在京中货栈的人手。
“谢小宇,让哥哥好等啊,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一个时辰前就出宫来到石桥巷这儿的裴元擘张口嚷嚷,手起手落将一璋老酒的泥封拍碎。
大伙儿闻声纷纷望来,八成把傅靖战也看成自个人,竟没谁起身作礼,反倒好几个朝他俩招手,要他们赶紧落坐一块吃吃喝喝。
年轻小子大顺抢话道:“宇姊,今儿个老大进宫见皇上,领了赏回来,足足有三万两白银呢,咱们用来修大船再打造几艘小翼,应该还能剩下一些,所以咱就上帝京有名的饭馆叫了三大桌好菜,戈子和老姜负责沽酒去,结果扛来好几纬佳酿,嘿嘿嘿,宇姊你这宅院真好啊,隐密得很,划酒拳都吵不到隔壁人家。”
裴元擘拍了大顺后脑杓一记,骂道:“还划酒拳咧?你这小子……是谁上回划拳划到耍赖?明明每划必输,还想跟谁斗酒?”
大顺抱着头“嗷呜”一声,知内情的漕帮众人忽地哄堂大笑,有几人还毫不留情地调侃大顺。
谢馥宇也是跟着大笑的其中一个,她根本也不管跟在身后的傅靖战,几个大步已冲到裴元擘身边讨酒喝。
裴元擘边给她倒酒边念叨。“你一早让人传消息到货栈那儿,告知了石桥巷这处所在,哥哥我今日在宫中遇见你,你同我说得清清楚楚,今晚要请大伙儿过来你这边聚一聚,可来了大半个时辰都不见你回来,还以为出什么大事。”
“没事没事,就是被某位同窗旧友给耽搁了……但,有好酒就真没事。”她举起宽口大碗咕噜噜猛灌,大碗见底,她仿佛这才活过来般长吁一气。
傅靖战此时亦跟到她身边来,听到裴元擘所言,一下子明白过来今日在宫中遇见,她与裴元擘的那些手势暗语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原以为这座石桥巷宅院除他以外不会有其他人上门搅扰,以为自己对她而言定然是特别的、无法比拟的存在,但……这一瞬间却不敢确信了。
这一晚,漕帮众人当真从傍晚喝到深夜。
俞大姊一家三口原本被这突然造访的二十多名客人惊得很不知所措,但人家自备好菜好酒拎上门来,还殷勤地招呼她和两个孩子上桌同乐,这下子更令她不安。
后来得知是主人家的一票江湖兄弟,俞大姊这才放下心来,但晚饭仍是自个儿带着两孩子在灶房里简单用过,毕竟主客有别。
不过珠儿和小树儿两姊弟因为对宝豆小猴儿太过好奇,最后还是跟着吱吱喳喳的宝豆跑来前院,两孩子跟一只小猴玩得不亦乐乎,也不知是人逗着猴子开心,抑或是猴子逗着人玩耍。
总归就是开心啦!
酒过好几巡,谢馥宇已满面通红,都不知喝完第几坛酒了,此时的她陡然立起,一脚大剌剌踩在长条椅上,似醉非醉地再度举起酒碗,“来来来,一醉解千愁啊,大伙儿喝个尽兴,小爷陪各位醉通宵。”
她正要以碗就口的手臂突然被人按住,侧首去看,她挑眉眨眸露出一脸微讶神态,带着醉意道:“怎么安王世子爷还没离开?咱们这儿的氛围与你可不太搭调吧?如此风马牛不相及的,硬留下有何意思?”
在场的已有半数以上的人醉得东倒西歪,酒醉之徒不是缠着旁人说胡话发酒疯,便是直接趴在桌上不省人事,但傅靖战滴酒未沾,他清醒得很,且觉得从头到尾喝不停的谢馥宇其实亦然清醒。
她是清醒着的,却要装出一副醉然之态,甚至有意无意地欲将他排除在外。
“这碗酒被您这么一握,都洒了大半,多可惜啊,还请世子爷松手。”她笑道,眉眼如画,唇笑若花。
既可爱又可恶。傅靖战内心骤然浮现的就是这般心情。
他并未如她所愿放手,却是一把揪着她将人带开,离开众人的视线范围,来到那一座离大门口最近的浮雕影壁,在阴影之下,一切皆能坦然。
“为何这般待我?”傅靖战挑明问了,目光沉沉,似欲看进她内心深处。“你想我知难而退,与你再无瓜葛-,所以才故意把粗鲁不文的一面展示给我看,要我对你退避三舍是吗?”
谢馥宇用力甩开他的掌握,冲着他勾唇狠笑,“傅长安你少臭美,什么叫故意展示给你看?小爷我就是我,这便是我的真性情,我没想要你退避三舍,却要你清楚明白,我谢馥字永远不可能成为某人的妻子,我做不了谁的附属品,我就是我,唯心而已,如此而已。”
傅靖战抿唇不语,面庞轮廓在这一刻绷得峻厉。
但她有心激怒,哪里还怕把他惹火,只怕他越发恼怒,她越觉快活。
于是她快活般耸耸双肩,两手一摊,一副吊儿郎当样儿,“傅长安,说真格的,我要是你的话就早早娶个大家闺秀入府当世子妃,让人家早早适应安王府的一切,为将来执掌中馈作准备。你嘛好歹要脸有脸,要身材有身材,要钱财更是不缺,且论朝堂地位更是风光无两、好景无限,我就不信满帝京的高门闺秀和大家小姐能不对你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