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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谷主那慢悠悠的声调一入耳,他整个人紧绷,一股怒火突然腾腾烧起。

  「一世又一世重复着相同的事,她想通了,决定放手斩断,督公大人却一改态度硬巴着她不肯放,这还不是孽缘是什么?」

  路望舒惊怒不已。

  女谷主称呼他「督公大人」已让他心感讶然,像还知道他与姜守岁之间的几世牵绊是岁儿告诉她的吗?

  不!若是那样,岁儿定会事先知会他。

  阿舒会喜欢上清泉谷的,还有女谷主前辈啊,她什么都懂,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人……他想起姜守岁说过的话,但此时此刻的他心中并无好感,只觉女谷主的底细必须探探。

  「你这孩子真是……想蛮干呢。欸,安分点儿,对你没坏处。」

  那张双眼笑弯弯的圆脸似乎一下子在他面前放大,蓦地压迫过来,路望舒的摄魂术才起了头,不及施展开来便被赏了一巴掌耳光。

  不是真的遭掌掴,没谁打他,但面颊热辣辣一片,那股无形气劲穿透胸口,他整个人大受震憾,不管是有形的躯体抑或看不见的心魂意识,在这瞬间都遭受这股力量的冲刷冲击。

  他找到那古怪的地方了——

  明明抬眼就能看到厅堂外的动静,他看到几位大婶和婆子拉着姜守岁说话说个没停,他的目光甚至与她对上,她还冲着他笑……可是明明处在同一个空间,却又觉得自身被困住,外边的笑语声彷佛隔着水幕传来,模糊不清。

  此刻能清晰传进耳中的是女谷主那苍老的、徐慢的、笑笑的语调,「老身先说了,咱对你没意见,督公大人且安心。只是想说你跟守岁儿的孽缘是天道造的孽,天作孽犹可违,这一世你俩终于能扭转命运,走出一条大道来,老身旁观那么久,终感欣慰。」

  路望舒心绪上下起伏,前一刻还既惊又怒,此时被老人家的话语所安抚,怒火骤灭,然而疑惑丛生。

  「是晚辈冒犯了。」原以为被震慑到开不了口,他吞咽唾沫,艰涩地发出声音。「恕晚辈斗胆一问,前辈到底是何方神圣?」

  女谷主坐在那儿晃着脚,咧嘴笑。「老身坐镇清泉谷,乃一谷之主。」

  路望舒听到答覆并不觉失望,怕是清泉谷众人就没谁能摸清老人家底细,他初来乍到,今儿个一探不成,往后就寻机再探。

  突然,老人家在端详他好一会儿后对他叹道:「你是个苦命的孩子。这么苦,难得你能撑过来,更重要的是,还晓得心动,晓得去喜欢人,正因如此纯粹,才有了这一世的重活,你啊,也是个挺好的孩子。」

  又是那种被狠狠掴耳光的痛麻感,他整张脸痛到灼烫,长年堆叠在内心的什么被彻底击碎,他竟然痛到流泪。

  姜守岁与清泉谷的一票娘子军「周旋」许久,结束后才发现厅堂里已无人,之后她在老太公的坟前寻到路望舒。

  老太公的坟地颇为简单,小小一座位在绿油油的山坡下,面朝着大片水田。

  路望舒适才一路散步过来,沿途所见非常出乎他意料之外,本以为仅是小小一处谷地,里边却别有洞天,亦有井然有序的街巷,以他粗略估计,谷中少说有五百口人,俨然是一座大村子。

  「有人替我指路,说当年拾你回来、将你养大的老太公就葬在这儿。」他笑着看她奔来,卷着袖子帮她擦去额上薄汗。

  姜守岁点点头。「本想明儿个备上酒菜果物再带你过来祭拜,你倒自己寻过来。」眸光在他俊颜上梭巡,眉心一动。「……阿舒好像哪儿不一样了。」

  「是吗?」他笑意更深,倾前将她拥入怀里,手顺着她的发丝,长声一叹。「来到这里,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姜守岁回搂他的腰身,在他胸前抬高脸蛋,咬咬唇问:「是谷主前辈对你说了什么吧?我知道前辈不是一般人,但很难跟你解释,要你自个儿拜见过才能体会……你、你可还好?」

  「嗯,很好。」路望舒用力颔首,望着她又道:「前辈也没多说什么,只说我是个苦命的孩子,还好有你让我动心,有你让我喜欢,于是命就不苦了。」

  姜守岁不由得低喊了声,收拢藕臂将他抱得更紧。「阿舒只管跟着我,会把你养得头好壮壮,喝水都能喝出甘甜味儿的。」

  路望舒哈哈笑,如此轻松自在,那长年的束缚终于消失,他不再是督公大人,他就是一个寻常男人,有血有肉、有心有情,而心动情动,皆因怀里这名女子,是她让他起死回生,给了他这一世的圆满。

  「岁儿,咱俩该成亲了。」他低柔道:「此事我已跟谷主前辈报备过,而就在刚刚,我也跟老太公提了,说得一清二楚,老人家没开口没意见的,那就视作默许了,我要当老太公家的上门女婿。」

  这会儿换姜守岁哈哈乐笑,笑到流泪。

  第十五章 真正的梅香(1)

  清泉谷已许久没有办喜事了,毕竟上门的女婿不常有。

  听说原是帝都人士,还小有家产,某日对一段香酿酒的姑娘一见钟情且用情至深,阖家上下也仅他一个,干脆收拾包袱跟着回清泉谷。

  整场婚事简单且隆重,在女谷主以及一群谷中长辈的见证和主持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拜完天地和祖宗牌位,新娘子被送进布置得红通通的喜房没多久,就被新郎馆揭了红头帕,新婚夫妇俩一同出来敬酒招呼贺客。

  一场喜宴热闹得不得了,那一日,整座清泉谷到处弥漫酒香,孩子们则拿到大把大把的喜糖和各色果脯,先是往衣襟内塞,襟怀里塞得鼓鼓的,就撩起衣继兜好兜满,然后比谁得的喜糖和果脯最多。

  成亲后,路望舒随着妻子在清泉谷小住一段时候。他这么一住下,才愕然察觉到这座谷中究竟都住了些什么人。

  女谷主就不用提了,水太深,摸不到底。

  姜家老太公尽管已故去,尚在人世时亦堪称奇人一枚。

  然后是那一户姓李的猎户大哥,这一户姓苏的铁匠大叔,再另一户很会摆弄竹蔑的老农,跟石匠大叔、木匠老爹,还有驯马驯犬如桌上捻柑一般容易的驯兽师父们……清泉谷中根本是卧虎藏龙!

  再然后,当他发现谷中的木匠老爹和铁匠大叔有本事打造出兵器马槊时,简直喜上眉梢、如获至宝,后又得知两位工匠擅使这件兵器,当场都想下跪拜师。

  马槊是骑兵最厉害的武器,长于矛、重于戟,槊头锋刃长可至二十寸,在战场上远比普通的枪、矛更具威力,骑兵持槊可冲锋亦可舞槊横扫,是一种十分考验臂力和腰劲的兵器。

  他曾随少年皇帝在校武场上督军时见识过,当时就想学,但这件适于冲锋陷阵的长兵器对于一个领天子亲兵、干阴私勾当的锦衣卫指挥使而言,实在起不了多大好处,他也就未再多想。

  结果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呃,不对,他后来还是诚心诚意上门,非常虚心求教,着实费了两番功夫才让木匠老爹和铁匠大叔看到他的决心和意志。

  虽说两位匠人并未收他为徒,但却都愿意点拨他功夫,倾囊相授,后来更将一把花了三年才合力打造出来的马槊相赠予他。

  路望舒总觉得除妻子外,其余的在他眼中都是外人,他若流泪也总是因为事情关乎妻子的缘故,但这一次他目中起雾,雾气化成泪水,明白是因心中大受感动,如此被两位长辈真诚相待,反省自身何德何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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