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很残酷,她可是很实际的。
舒海光傻住,「什……」
「打一点赏吧,你也看了表演。」她说。
舒海光像是被下了咒似的,乖乖拿出荷包,从里面取出一枚银元搁进她的盆里。
听见那「匡啷」一声,天笑笑了。
「谢谢舒二少打赏。」她朝他鞠了个躬,转身走向爷爷。
向锦波从头到尾看着,颇为同情舒海光。「天笑,你……你怎么这么对舒二少爷呢?」
她微皱眉头,「爷爷,您不懂,这叫……残酷的温柔。」
「嗄?」向锦波不解,「残、残酷的温柔?」
「没错。」她咧嘴一笑。
向锦波灰白的眉毛一拧,哭笑不得地道:「怎么你现在老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唉呀,别提他的事了。」天笑一把勾住向锦波的手,「咱们去买河鲜跟猪肉,今天爆个麻油猪肉给您补补身子。」说罢,她拉着向锦波自檐下走出。
而一旁二楼厢房靠窗的长椅上,舒海澄正细细品尝着刚从南方送来的茶。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兴味的笑意,两只眼睛定定地看着正离开的天笑跟向锦波。
方才她跟舒海光及向锦波的对话,他几乎是一字不漏的听进去了。
他得承认,他对她还真有几分敬意了。
第二章 被遗忘的凶杀案(1)
华灯初上,光顾欢满楼的客人便已络绎不绝。
欢满楼是珠海城最大的青楼,各色各样的姑娘犹如似锦繁花,万紫千红,目不暇给。
欢满楼前至后、右至左各是三进,若自高处往下看,呈现一个「田」字,其中有四处庭院,以春夏秋冬为名。
为了贴补家用,天笑到欢满楼做事已经半年时间。不过前阵子因为受伤,她已一个月未出现在欢满楼了。
天笑一到欢满楼,粗使婆子刘妈便拉着她道:「唉呀,丫头,你可终于出现了。」
她记得这位刘妈,人不错,嗓门很大,喜欢八卦,一点事就大惊小怪。
「发生那么可怕的事情,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刘妈说着脸上有一抹警觉,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
天笑微怔,可怕的事情?什么事?
「天笑?」这时,廊上传来女子的声音。
她转头一看,正是欢满楼的一位姑娘,名叫绿湖。绿湖在欢满楼的红牌姑娘中算是次等的,若以二十一世纪的说法,她是B咖。
欢满楼的A咖是花自艳跟海岚,她们拥有独立的大厢房,厢房里一应俱全,不只有沐浴更衣的夹间,还有一个待客的小花厅。
见绿湖对她招手,她走了过去,礼貌且恭谨地问:「绿湖姑娘,有什么吩咐吗?」
绿湖微顿,眼底有一抹疑色,微微蹙起眉头看着她,「你……喜儿发生那件事后你就没来了,没事吧?」
喜儿?喜儿是谁?又发生了什么事?难道刚才刘妈说的「可怕的事」是指发生在喜儿身上的事?
「喜儿是……谁?」她问。
绿湖瞪大眼睛,狐疑地问:「你……你不记得?」
她困惑地道:「到底是什么事?我不知道。」
绿湖沉默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勾唇微笑,「不记得也好,红老板不准大家再提及那件事,你也别问了。」说罢,她话锋一转,像是在确认什么似的盯着她,「你……真的不记得?」
她毫不犹豫地摇摇头。喜儿是谁?又发生什么事?为什么她记得所有发生在向天笑身上及周遭的事情,却唯独忘了这个?
「算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忘了就忘了。」绿湖转而吩咐着,「我房里有一件绿色罩衫的袖口绽线,你帮我缝补之后拿去洗晾吧。」
她乖乖地点头,「好的,我立刻就去。」
做完今晚最后的一件活儿,天笑沿着长廊往后门的方向走。
走到转角,她不自觉地停了下来,往直行到底的那一端望去。
那儿有间厢房,是幽暗的,一点微光都没有。
不知是着魔还是好奇,她迟疑地迈出步子,之后却莫名坚定,朝着廊道尽头走去。
她在那间厢房前停下脚步,厢房有两扇对开的门,门扇上各有一个环,一条链子简单的穿过两个环将门板扣住,可链条上并没有锁头。
好奇心的驱使令她不自觉地伸出手去,可才触及那链条,她便一阵头痛欲裂。
「不……」她的身子瞬间失去重心,整个人往后仰,撞着墙壁后顺着墙面往下滑。
她坐在地上,一种无法形容的冰冷席卷了她的身躯,她痛苦地摀着脸。
她的头好痛好痛,是之前掉进山坳摔破头的后遗症吗?
稍稍缓过神,她感觉到有人站在旁边,警觉地睁开眼睛抬起头,惊疑地看向站在旁边看着她的人。
「向天笑?」
与朋友来欢满楼听曲品酒的舒海澄准备在上楼前先解个手,于是一进后院便与好友分开,自个儿往后门的方向走。
他不迷女色,未有流连花丛的喜好,只是喜欢在好友休沐之日与之品酒听曲。
解完手,他经过长廊外,忽听见声响及闷吟,于是上前稍作察看,没想到会看到她瘫坐在墙边。
「舒……」她讶异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他。
舒海澄趋前靠近了她并端视着她的脸庞,微微蹙起浓眉,「你脸色发白,没事吧?」
她下意识的摸了自己的脸,脸色是否发白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发寒,头像是要爆开了一样。
一定是之前受伤造成的,那样的伤势使向天笑失去性命,当然可能留下或轻或重的后遗症,而这一切都是他害的!
想到这儿,她不由得恶狠狠地瞪着他,「这是之前摔破头造成的脑损伤。」
可她发现他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像是他一点都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街头卖艺确实是有风险。」他说:「我曾看过有位小姑娘从灯竿上摔落地面。」
她望着他,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在装蒜吗?什么卖艺的风险?爷爷将她保护得极好,可从没让她受过伤。也是,他怎么可能承认他干了那么可怕的事情?
舒海澄将自己袖里的素白帕巾递给她,「擦擦脸,你在冒冷汗。」
她不接受他的好意,眼底满是抗拒及警戒。
他无奈一笑,「看来你还气恨着。」
听见她跟舒海光及向锦波说的那些话,他可以确定她是真的对舒海光无意,并非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她见着他便如此生气,应是因为那两百两伤了她的自尊跟人格吧?
「难道我该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天笑艰难地想站起来。
看她因为虚乏腿软一时无法站起,舒海澄本能地伸手要拉她,可又直觉地感到不妥而将手收回。
舒海澄看向那扣着链条的房门,「你在这儿做什么?这是谁的……」
话未说完,忽听见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
「谁在那里?」
两人往声音的来处望去,看见的是欢满楼的杂使丫头——小红。
「舒大少爷?天笑姊姊?」小红看见他们俩站在那房门前,露出了不安的眼神,「你……你们在那儿做什么?那儿……那儿……」
小红以「那儿」称呼这个厢房,好像这厢房是个生人勿近之地般。
天笑语带试探地问:「小红,这厢房是做什么的?」
小红愣了一下,用困惑的眼神看着她,好似她提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你为何这么问呢?那是喜儿姊姊的房间呀。」小红说着警觉地四下张望,「红老板不准我们到那儿去,姊姊也快走吧。」说完,她转过身飞也似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