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胡铁匠此人心胸狭窄,以前被他排挤逼迫的铁匠不在少数,那些千户百户因着他手艺着实好,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得他去,所以这次胡铁匠也不怎么放在眼里,横竖不识相的话弄走就好了。
胡铁匠与朱家算是有着相同利益,他替朱豪打造上好的兵器,朱家则捧着他,树立他在军营里头号匠人的地位,故而胡铁匠自是先找了朱家询问关于元修的情况。
朱家与元修算是新仇,当然将对方贬得极低,将元修塑造成只会说大话没有真功夫的那类人,如此一来胡铁匠满意了,他信心十足的提了把自己最近打的宝刀来到元家门口,因身形肥胖,几乎一个人就挡住了整个门口。
此时方夫人以及四周的一些邻居正在元家和麦芽谈天,元修也在和方总旗商讨他想要的武器,忽然一庞然大物拔山倒树而来,众人本能的看过去。
那胡铁匠很得意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不客气地拿起宝刀往元家的门一劈,就见被他劈中的下半截门板倒了下来,发出巨响,扬起了土黄色的灰尘。
「元修,我要向你挑战!」胡铁匠喝道。
元修处变不惊地反问道:「挑战什么?」
「本人是阳和卫首屈一指的铁匠,我要拿这把宝刀,挑战你打制的宝刀!」胡铁匠露出一脸鄙夷。「听说近来你极为受人吹捧,不过我看你根本没有实力,否则怎么光说不练,也没看到你打出什么好东西来!」
元修淡淡地道:「因为鼓风炉还没好。」
他要求的鼓风炉与其他铁匠不同,能烧出更高、更均匀的热度,也算是他们师门独门的诀窍之一,所以从头到尾都是他与元甲等一干小子亲手砌就,不能假他人之手的结果就是拖长了时间。
「一切都是借口,不就一个炉子,能浪费多少时间?」胡铁匠冷笑。「是你根本不行,在拖延时间吧?」
听到他对鼓风炉的评价,元修大概能想像出胡铁匠的水准如何了,加上他方才挥刀斩门板,元修看得心里有数,基本上这等程度的刀,连元甲元乙元丙都比胡铁匠做得好。
「总之你今天不拿出点东西,老子就认定你没有本事,是个骗子!」胡铁匠挺起肚子,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方夫人看不过去,忍不住插口道:「老胡你也忒过分了,人家炉子都还没做好,是要他拿出什么东西?」
「就是!你真要挑战就公平点儿,等元师父真的打出了宝刀,再来与你相比!」龙家的媳妇也啐了一声。
「你们都收了他好处,才会替他说话吧?」胡铁匠不屑地吐了口唾沫。「老子也不为难他,这会儿他输了,只要他到外头广场上当众承认他不如我老胡就行。」
方总旗也听不下去了,这元修可是王爷看好的人,王爷说他有实力就绝对有,岂是胡铁匠这等人可以质疑污蔑的?
「输个屁!老胡你胡说八道什么?谁又和你比了?无事生非,事情闹到王爷那里,你能吃得了好?」
胡铁匠可不在意,他背后有朱家,上头有朱豪罩着,这等小事王爷说不定连风声都不会听到。「哟哟哟,现在拿王爷压我了?不就是没实力所以才会抱着王爷大腿吗?」
麦芽一直在旁听着,原本这人一刀劈了她家门板就令人火大了,现在居然捏造事实贬低元修,这她可听不下去了。
她再一次推开元修站了出来,不悦地对着朱铁匠说道:「你手上的宝刀拿出来我看看。」
胡铁匠见出来的是个娇俏小娘子,不由眼睛一亮,得意非凡地扬起了他的宝刀挥舞。「怎么样,是不是华丽又不凡啊——」
然而他的话都还没能说完,只见小娘子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菜刀,直接往他的宝刀一劈,银光一闪,金石交击之声后,宝刀惨烈地断成了两截,而麦芽手上的菜刀依旧完好无损,光亮如新,连个缺口都没有。
「你手上那见鬼的宝刀,连我夫君打的菜刀都不如!」麦芽不屑地睥睨着胡铁匠,学着他扬起菜刀挥舞。
「你……你……这不可能!」胡铁匠当下崩溃了,他不相信自己的宝刀会一个照面就被砍断,这可是他最得意的作品,连王爷都舍不得送啊!
元修啼笑皆非地看着这一幕,原本他想叫元甲随便拿一把他们以前在大垛镇铁匠铺子打的猎刀应付一下胡铁匠就罢了,想不到他的妻子用了更羞辱人的办法。
「眼见为凭,这把菜刀是我夫君随便打给我,日常用来切肉切菜的,你做的宝刀连切肉切菜都不行,真要拿你的刀上战场,那还不丢掉小命!」真要开呛,麦芽也可以气死人,她一手叉着小蛮腰,另一手持菜刀指着胡铁匠。「现在你挑战输了,要不要到外头广场上承认你不如我夫君啊?」
胡铁匠哪可能做出这种打脸的事,重哼一声转头狼狈跑离,后头邻里们的嘲笑揶揄他已经顾不得了。
麦芽气走了胡铁匠,得意洋洋地来到了元修面前邀功。「夫君,我替你出气了。」
她呛人时说话声音软绵绵,看上去奶凶奶凶的,现在甚至还趾高气扬地朝着众人喜孜孜展示她的绝世宝刀,让元修觉得她实在太可爱,要不是附近还有旁人,他一定会将她抓过来亲几口。
只不过……他好笑地盯了眼她手上摇来挥去的菜刀,不懂她究竟把这东西藏在哪里,居然每每都可以随时拿出来,尤其这把菜刀已经被她用成了邪魔歪道,彻底误入歧途了。
来到阳和卫的她当真令他改观,小娇妻成了小悍妻,真不知她何时开始走这种强悍路线的。
只不过胡铁匠来闹了这一场,倒是坐实了元修手艺高明的传闻,可以预见接下来的元麦两家将会如何的门庭若市了。
元修一家人刚抵达阳和卫时才刚入秋,一眨眼已到了深秋,远远看过去,远山的苍翠都成了枯黄,大树枝干上的叶子剩得零零落落,原本由炎热地域变成凉爽之处,麦芽还觉得心旷神怡,但天气一冷她就知道厉害了。
元家与麦家约莫是最早烧炕的人家之一,麦芽没带几件冬衣,不够穿也就罢了,在家乡穿的袄子也抵不过北方的寒冷,大风一来就觉得冰冷渗进了衣服之中,寒得钻心,让她都不太敢带安安在外头晃。
幸好方夫人见他们冷成这样,召集了附近人家送些大氅到元麦两家,这些大氅是用动物的毛皮所做,比起棉袄虽略嫌笨重,御寒挡风的效果却好,当地人都是这么穿的。
虽然元麦两家收到的大氅都有些不合身,不过至少暂时解决了天寒的问题,为了感谢这些邻里,麦家将从一到阳和卫就酿造的新酒送了几坛出去。
原来麦父麦母一到了大同,便发现这里的百姓非常时兴种包谷,不管是大片大片的包谷田,或是在麦田高粱田之间的田畦种包谷,总之每户每家在秋冬之际,屋檐上挂着的都是一串串满当当的干包谷。
麦父麦母花银两收了不少,在家试做包谷酒,先将干包谷粒碾碎去渣滓,接着上笼反覆加水翻匀蒸熟数次,放凉后加入酒麴。
北方天冷,酒发酵的时间约莫要二十日,麦家更多放了一倍时间,要是别的酒匠,或许榨出发酵好的酒醪,再沉淀两天包谷酒即成,但麦家制酒一向讲究,多了一个烤酒的步骤,在特制的蒸锅里将酒蒸出,只取清澄的酒液,因此酒的浓度更高,喝起来也更香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