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答应你把书背完,没有答应要闷在翰文阁里。”稚嫩的脸庞扯出一个狡诈的微笑。
仇烈没有被激怒,将双手环抱胸前,若有所思的看着殒星。“这么说来,你是打算毁约?我们先前那场比试后,你可是答应我不少事情的。”
“什么比试?”芙蓉询问道,好奇在她昏迷的这段期间究竟发生什么事情。
殒星从芙蓉身边跳起来,像是被踩着尾巴的小豹儿,不安而愤怒。他小小的身躯扑上前去,抓住仇烈的手腕,奋力拉着他往外走去。“你跟我出来一下。”因为用力,脸庞涨得通红,还要装出严肃的表情对芙蓉挥挥手。“娘,你别担心,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情。”
芙蓉诧异的眨眨眼,一时难以接受年仅六岁的殒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看着雕花木门被关上后,才蹑手蹑脚的走到窗边,靠着窗棂上的淡薄绞纱,窥视窗外的景况。
殒星把仇烈拉到后院里,双手扠着腰,气急败坏的责问:“你不是答应过我,不把那场赛马的事情告诉娘?怎么说话不算话?”他先前妄想着要挑战仇烈的权威,所以提出赛马的要求,他虽然才学没多久,但是连骑师都惊讶他的天分,让他得意极了。原本以为可以扳回一城,没想到却输得更惨。
仇烈是威名显赫的武将,没有因为殒星是个孩子就轻忽怠慢,他给予殒星男人的尊重,所以全力以赴。
想当然尔,殒星输得一败涂地,远远的被拋在后方。这就是为什么倔强成性的他竟会答应乖乖离开芙蓉的床榻旁,进翰文阁念书的原因。
“出尔反尔的人可不是我,是你违背了先前的承诺。”仇烈缓慢的勾唇微笑,看着眼前倔强的孩子。他是武将,却对学习有着浓烈的兴趣,知道教育对孩子有多么重要。
殒星急得直跳脚,在原地不停打转。要是让娘知道他找仇烈赛马,他大概会被骂上一顿。被骂是不痛不痒,但是他看不得娘担心难过。
“你不能跟娘说,不然她一定不准我再骑马的。”心里也知道这么危险的举动是不应该的,但是他就是忍不住心中那股冒险的冲动。
“只要小心些,骑马没有危险。你是男孩,必须学习这一切。”仇烈微笑着,揉揉殒星的发,算是给他的安抚。
“你可以说服娘吗?”殒星充满期待的问,想到可能会被禁止骑马,就焦躁不安。从小就被保护得好好的,关在书房里不停的背书,他早就厌烦了。来到仇家堡后,他如鱼得水的玩耍着,做着那些会被人称之为粗野的举止,却意外的快乐。
“我尽力而为。”仇烈点点头,心里也没有几分把握。他想起芙蓉眼里的坚决,知道那个貌似柔弱的女子,在某些时候可以多么的坚持与勇敢。
“那就交给你了。”在对付同一个女人的时候,男人最容易达成共识。殒星的态度很快的软化,他毕竟还是个孩子,贪玩的性格难以泯灭。
这是崭新的生活,是殒星不曾拥有的。不但有了新的玩伴,还有一个新爹。说实在的,他不知道该怎么跟仇烈相处,从小爹爹对他来说就是一个空虚的名词,在生命里只有温柔的娘,像是随时都需要他保护,他自然而然早熟,急着要保护芙蓉。仇烈是他第一个愿意与他相处与交谈的成年男人,那种相处虽然常有争执,却并不是让人不能忍受。
“交给我是可以,但是你必须履行先前的承诺,乖乖回翰文阁念书,不要再耍什么小计谋,试着要逃学。”仇烈就事论事的要求,直视着殒星。他不用权威来强制要求,给了这孩子几分尊重。
“我没有逃学,只是不想待在那间屋子里。要背书的话,哪儿都能背的,不需要闷在翰文阁里,瞧我刚刚待在门檐下半天,还不是背完了一册书。”贪玩的性格,实在让他坐不住。
“愿赌服输,不然就把先前的承诺一笔勾消,你不必信守承诺,我也没有必要为你保守秘密。”仇烈毫无商量余地的说,转身要往雁归楼走去。
殒星急得哇哇叫,跳上去抱住仇烈的大腿。“不行、不行,我们再比一次。要是这次我又输的话,我就老实的听你的话,待在那间屋子里一整天。”他耍赖的说道。
仇烈耸耸肩。“没有问题。”他慷慨的说道,提起殒星的衣领,走向马厩。
窗棂之后的芙蓉,清楚的看见这一切。她攀附在窗棂上,温润的唇有些颤抖,漾出一个美丽的笑容,心是满溢的,充斥着过多的喜悦。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一大一小的身影,难以移开视线。那是她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而因为在乎她,他们两个正很努力的在适应对方。
她带着那抹笑容,缓慢的走回柔软暖和的被窝中,闭上了双眸,知道在今夜的梦里,那些可怕的梦魇不会来纠缠她。
※※※
春季的夜晚还有些寒冷,打完初更之后,仇家堡变得沉静,画栋雕梁的院落里有着摇晃的灯火。
花厅里点着温和的烛火,芙蓉靠在绣架旁,挑选着绣线配色。因为长时间的刺绣,她肩背有些酸疼,停下工作耸耸肩,看看已经燃烧一半的红烛,之后抬起一旁的丝绸。将绣架覆盖住,推入隐密的屏风之后。
身子仍在逐渐恢复的阶段,她只能每天绣上一点。这些天仇烈总是像鹰隼般紧盯着她,要她好好的歇息,她刺绣的事情必须瞒着他,所以进度十分缓慢。
她站起身来,将绣线放进漆盒内,顺手将身上柔软的银鼠毛披肩解下,缓慢的走进卧房中,用铜筷子拨着火炉里的炭。听见雕花木门被推开的声音,她没有回头,猜想是丫鬟送来热汤。
大夫叮嘱她需要好好的调养,这些天来厨房里就努力的熬汤煎药,送来不少补品,她喝得有些怕了,却碍于众人关心的眼光,不得不喝。
“把汤放在案桌上,我睡前会喝的,你回去歇息吧。”她吩咐着。卧房里很温暖,她又褪下一件衣衫,娇小的身躯上覆盖着轻柔的苏州软绡。
“这是药汤,凉了就不好入口了。”低沉的男性嗓音在身后响起,靠得异常的近。几乎就像是紧贴在她身后。
芙蓉惊讶的转过身来,发现仇烈就站在她身后,灼热的目光紧盯着她,不放过苏州软绡外裸露的莹白肌肤,以及她美丽的身段。她直觉的感到惊慌,连忙拿起床畔的薄绸,遮掩胸前的春色。
“仇将军?”她的声音紧绷着,身子此刻的颤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他那抹令她不解的灼热眼神。
“我在落院外遇见送药的丫鬟,要她先回去歇息。”他缓慢的说道,轻蹙起眉头,对她疏远的称呼有些不悦。
“别担心,我一定把药喝完。”芙蓉急急说道,猜想他大概是而来监视,看看她有没有好好喝药。她慌乱的端起案桌上的药汤,也顾不得烫,就端到嘴边轻啜着。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要跟他共处一室,就紧张得不得了。有某种微妙的情绪在酝酿,让她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在绣巷里的那一日,他的唇烙印在她肌肤上,那灼热的触感,以及难以解释的吸引。没有说破的情愫如履薄冰,在疏忽的一刻里,就会深深陷溺。
她是不是真的像是那些人口中所说的,是一个不知羞的淫妇?竟会如此奇异的老是惦念着他,想起他的唇、他的眼、他曾经在她身上流连的那双黝黑大掌她偷偷回忆着他加诸在她身上的一切,却又因为不解而惊慌,直觉的只想逃避,想要快些把药喝完,这样他就会快快的离开。